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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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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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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辗转反侧,失眠了。

    总是在想郭科的话:“二小姐身边服侍的人告诉奴才,早上起来的时候她主子就觉得不爽利,以为是常症,就没当回事,在屋里歪着养神。没想到吃过晌午饭就……”“王爷的嫡福晋赶紧让人去太医院,太医说有一个月了的,只是症状轻,身边人和二小姐自个儿都没发觉”……

    小妹还好吗?明天,雍王府那边就该派人来报信了吧?今晚不能去看她,明儿一早,就算他们不来说,也不管了。

    十四动了动,抱紧我些,脸贴到我鬓边。他大概也没睡着吧?我转向他,安抚地拍了他两下,但自己却连闭眼的欲望都没有,一晚就盯着床帐发呆。

    快四鼓的时候眯着了一会儿,寅初便睡不住。起床洗漱梳洗过后不久,雍王府的人就上门了,是嫡福晋那拉氏差来传话的,说小妹情况很不好。我急问怎样不好?来人却说不出所以然来,只说福晋让娘家人赶紧去看看小妹,劝慰劝慰。我只能打发走那人,道:“劳烦你先回去回禀福晋,就说我马上过府。”

    那人走后,一直一言不发的十四望着我道:“让舒嬷嬷陪着你去。你身子也还没全养好,自个当心些。”

    我点了点头道:“我知道。”

    他便吩咐人备车马,还没张罗好,由儿进来禀报说,李浩来了。他在我院里的小偏厅等着,一见到我,就从椅子上蹦起来,三两步跨到我面前,心神不宁地道:“姐!”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这事,爹知道了吗?”他摇头,我便说,“那就先别告诉爹了,免得他担忧。容惠那儿也暂且瞒着吧。”

    李浩刚进来也就有些担忧,这时却眼眶也见红了,别过脸道:“也不知小妹怎样?他们说她不好。”

    我拍拍他的背道:“别慌,我这就去看小妹。你在家多陪陪容惠,在爹面前也不能露这个脸。”

    他点头,靠在我肩上道:“姐,小妹能过这一关吧?”

    我扶着他的肩,摸摸他的头顶,道:“小妹年轻健康,身子向来就好,只是心里难受罢了。”话虽这么说,可是,我也不知道如何劝慰那样喜爱孩子的她啊!

    “哇哇……”门外突然传来婴儿的啼哭声。只见十四抱着冬冬进房来,说:“小家伙想娘了。”

    我接过冬冬,看他身边就跟着傅有荣,便问:“怎么你抱着?奶娘呢?”

    他嘿嘿笑了笑不答,向李浩道:“冀之也不要太过忧心,小妹必能无恙。”

    李浩呼出一口气,道:“但愿如此。”

    冬冬看来是吃饱了才被抱出来的,我晃了她两下,给她我的手指让她抓着,她便渐渐安静下来。这样可爱的小东西啊!我亲亲她满是奶味的小脸,向傅有荣道:“去叫奶娘来。”

    十四本想送我去雍王府,我说不必了吧,一定都是女人的场合。他吻了吻我的脸,也没坚持,说那就在家跟冬冬玩了。他和李浩送我上车,我一路上神魂不属,到了雍王府,那拉氏居然亲来迎接。

    那拉氏上前一步,拉着我的手道:“大清早的,劳烦弟妹了。”

    我没心思跟她客套,回了礼,便问小妹的情况。她回道:“太医说身子骨没大碍……可我瞧着李妹妹水米不进,也不说话,只是垂泪,怕就是好了也落下个病根。唉,弟妹帮嫂子劝劝,叫她放宽心,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说完望向我,像是等我附和。

    我却不知如何应答,半天挤出一句话:“小妹,极爱孩子。”

    她长叹一声道:“唉,只能算她和这孩子没缘分。她还年轻,爷又疼她,把身子养好了,将来准能再有的。”

    说话间便进了小妹的院子,侍侯的丫头说她刚睡着了。那拉氏便道:“我就不进去了,省得吵着她。侧福晋也病了,不能理事。一堆人在我院子里等着回话,我先去把杂事办了,回头再来看她。弟妹你多费心。”

    我对她笑了笑,道:“福晋只管去忙。小妹这儿,我自会照应。”

    她又嘱咐了下人几句,便匆匆走了。

    小妹的陪嫁丫鬟蕴秀在炕沿坐着,见到我便站起来。我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她便静静地福了福,走到一旁垂手而立。

    小妹微弓身子侧卧着,一张脸没半点血色,嘴唇干裂发白,眉心紧锁。我想去抹她脸上的泪痕,又怕吵醒她,只好收回手。

    我让东云在里屋守着,叫了蕴秀到耳房说话:“到底怎么回事?”就两天不见,小妹竟憔悴成这样,看着像去了大半条命。若让爹看到,不知多心疼!

    蕴秀“扑通”一声跪在我面前,眼泪就唰唰地往下掉,哭着说:“大小姐,是奴婢粗心大意,没伺候好主子!二小姐月信不至,因为没别的征兆,奴婢就以为只不过跟以为一样迟几日而已。前日里,二小姐说肚子疼,奴婢说不如禀了福晋,找太医来看看,二小姐说大约是月事将来,不碍的……二小姐向来有腹疼的顽症,吃什么药也不管用……哪知道二小姐在屋里靠了小半个时辰,便下红不止,疼得要晕过去……是奴婢的错,大小姐,您罚奴婢吧!”说完抱住我的膝盖痛哭不止。

    我轻扯了她一把:“起来说话。”她起身还是不停抹泪,我便道,“我不是责怪你。事情都这样了,怪谁能有用?听说小妹昨儿没吃东西?”

    “是。二小姐不肯吃药,从前儿起,水也没喝过一口。”她抽噎着回道,“前段日子,二小姐白天挺开心,老是说冬冬格格怎样逗人怎样惹人疼,要不就忙着给她做小衣裳。可到了晚上就偷偷地哭……”

    “哭?”我打断她,“为什么哭?”

    她摇头道:“奴婢不知。兴许,嗯,是因为爷这两个月来得少了些……”

    舒嬷嬷忽然撩帘子进来,道:“福晋,王爷房里的兰其姑娘来了。”

    蕴秀道:“兰其姑娘是来看二小姐的,昨儿爷也差她来过。”

    “那我们过去吧。”出屋前我回头对她道,“把眼泪抹了。”

    兰其看小妹睡着,也没多坐,临走时对我道:“爷让奴婢传话,说李主子想吃什么用什么,只管跟下面人吩咐。旁的不用多想,最要紧是把身子养好了。”

    我点头道:“我知道了,你先回吧。”就让蕴秀送她出去。

    蕴秀说小妹自从没了孩子,只会发呆垂泪,跟哑了似的不出声。她醒来见着我,却扑到我怀里声嘶力竭地大哭,紧紧抓着我的衣服不肯放。我拢着她的头发,轻拍她的背,她哭累了,又伏在我腿上睡过去。

    蕴秀捧了热水进房来:“二小姐昨儿一宿没睡好,就刚才盹着了大半个时辰。”说着绞了手巾给她擦脸。小妹直往我怀里钻,脸压在我身上,蕴秀只能改给她擦手。

    等小妹掌灯时醒过来,我早让她们炖好了乳鸽枸杞汤。蕴秀端上来,小妹轻轻推开,我理了理她的鬓发,道:“今儿我就让厨房煮了这个,等我俩吃过了,再放她们去用饭。”

    小妹环视一屋子的人,又看向我。我笑道:“别看了,主子没吃,她们自然要饿着。来,尝尝,加了干荔枝和红枣,稍有些甜,你该喜欢。”蕴秀赶紧上来服侍,我好歹哄她吃完这盅汤。药碗端进来的时候,小妹捂着口鼻转过脸去,我接过来尝了一口,道:“好苦!不是要我帮你喝了它吧。”她知道我最讨厌药味,只好自己接过去,把一碗药喝掉了大半。

    小妹还是不说话,却很依赖我,我走开一会儿她就开始哭,等我回去便抓着我不放。我知道她情绪极不稳定,晚上实在不放心留她一个人,便乘小妹睡着的时候对舒嬷嬷道:“今儿我恐怕得住下,你回去跟你们爷说一声。你就别过来了,帮我照看冬冬,换了柳穗或者由儿来。”

    “福晋……”

    “就这样吧。”我打断她。

    舒嬷嬷也想不出什么理由反对,心里大概也挂着冬冬,便依言去了。

    我一住便是两三天,小妹渐渐愿意吃些东西,可每天就是呆呆地看着窗花,旁人走近走出都不理,我一离开她身边就情绪失控。

    第三日下午,蕴秀急急奔进来禀道:“王爷来看主子了!”

    一名太监打起帘子,雍亲王一矮身便进了房来。他拧着眉,一脸肃穆,扫过我一眼后看向小妹。小妹却像不敢与他对视,直往我怀里缩。他在炕沿坐了,伸手想碰她,唤道:“潆儿。”小妹不肯看他,蜷成一团紧紧抱着我的腰,不停掉眼泪。

    我搂着小妹,看向他。他收回手,冷漠地睨着我。这样的见面是谁也不希望的,他还愿意跟我待在一间屋里同坐在一张炕上,也是看在小妹的分上吧。我看了看怀里瑟瑟发抖的小妹,在心里苦笑了下,望着他道:“雍王爷,小妹大病初愈,心绪不稳,您别怪她……不如,您过两日再来瞧她?”

    他脸色倏地发白,寒光冷厉的双眼紧眯了起来,突然攥拳砸向的炕尾,我以为会听到很大的声响,谁知他只是一甩手,“哗”地一声撩起帘子就出了内房。

    我望着因为大力不停晃动的门帘,一时回不了神。幸好刚才没打着木排插,否则一定会弄伤手。弘昀夭折,让他很伤心吧,小妹的孩子就这么没了,他想必也失望难受极了……

    他走后,小妹哭得更厉害,应该不是不想见他吧。我是不是说了多余的话?会不会因此害他对小妹心存芥蒂?“姐姐……都是我不小心,孩子才会没了……姐姐,姐姐,我真的想要这个孩子!”小妹抽泣着,声音嘶哑。我只能抱紧她,让她因哭泣而不停发抖的身体有所依凭。

    “姐姐,爷不喜欢我了,怎么办?”小妹哭干了眼泪,伏在我怀里静静地问。

    我亲了亲她的脸道:“不会的。”有谁忍心不喜欢她?

    她抽着发红的鼻子说:“他本来就不那么喜欢我了,现在更不喜欢了,我知道的。”

    我无言以对,只能顺着她的话脱口而出:“那我喜欢你。”

    小妹咬着唇闭上眼,抱住我的脖子,我心想大概我又没说对话,只听她闷声哭道:“姐姐,我想爹,我想回家……”

    她这样难得的可怜可爱的孩子气并没维持多久,当新进府的年氏侧福晋来探视时,她又恢复成并不老成的少妇模样。那位侧福晋,是比她还小一岁的孩子,鹅蛋脸红扑扑的,狭长的双眼,两颊一对深深的酒窝,举止虽无可挑剔,却始终带着点少女的天真,所以也并不显得小妹特别稚气。小妹无心跟她应对,而这位新人不知怎的,战战兢兢像只受了惊吓的兔子,摆不出侧福晋的架子,客套完了便即两下无话。我想要是李淑在就好了,总不会形成这样无趣的冷场。

    最后我说了两句,年氏自找了个台阶下,告辞回去了。

    小妹忽然冷不防问:“姐姐,我是不是很小气?”

    “什么?”我不明所以。

    她翻身向里,拉高被子蒙住大半个脑袋,说:“没什么。”

    第二天,李淑也来了,有她陪小妹,我便能带着东云到院子附近散散步。回来的时候,往后园经过,隐约瞧见小妹院里的使唤丫头嫣红送了一人出来。那个不知是哪院的丫鬟向嫣红道:“对了,来的时候,好像见爷从这边院出去。”

    嫣红道:“爷?没来过啊。你准是看错了。爷要是亲自来,又何必差姐姐再来一趟。”

    那丫鬟点头道:“兴许是我看差了。”

    嫣红又问:“说到这个,一直都是兰其来,怎么今儿换了姐姐你?”

    那丫鬟回道:“说是得了急病,侧福晋给安置了个偏僻安静的院子,让她好好养着去了。”

    嫣红也没多问,只是叹道:“唉,也管不了别人了。还不知为我们主子怎样愁呢?主子都这么着,爷也不见来……”

    东云要上前,被我拉住了,想听听她们下面说的什么。

    那丫鬟扯着嫣红避到树丛后头,跟我们隔着几篷浓密的树枝,看不见人影,却能清楚听见她们说话。只听那丫鬟道:“你觉得爷还不够疼你们主子呢!你见哪位格格主子独个住着这样好的一进院子?哪回有赏赐爷不留着好的给你们主子?若是爷不疼着护着,福晋和侧福晋又怎么能对你们主子另眼相看?你啊,长长眼睛吧,没脑瓜!”

    嫣红嘻嘻一笑,撒娇道:“凝儿姐姐,我本来就不聪明嘛。不过话说回来,自从年主子进了门,爷就来少了。不知各院怎么看笑话呢!”

    凝儿冷笑道:“你理她们!那位新来的主子,兴许就是命不好,她前脚进了门,二阿哥就没了,接着你们主子又小产。福晋那边虽不明说,底下还不都议论着晦气。你看她这些日子,哪还见得着爷的面!再看你们院,爷是一天两回问情形,你们主子好不好,爷虽看不到,心里可都记挂着呢!”

    嫣红恍然道:“原来是这样!”

    凝儿没好气道:“你这死丫头,跟你说这些也是没用。你仔细当差做事才是正经,千万别去跟人争闲气嚼舌根。我看你们主子的那位嫡亲姐姐是个厉害人,小心躲懒被她拿着,要你好看!”

    东云掩嘴偷笑,向我望来,我伸手在她头上敲了一记,不知吓着她了还是下手重了,她护住后脑勺,“哎”地一声轻呼。这声音显然惊着了另外两人,凝儿低喝一声“谁”,分开树枝往这边张望,看见我们,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躲在背后听人私语这种事,本来就不够磊落,被抓个正着更是尴尬,不过既然碰上这种场面,也只好硬着头皮强词夺理一番。我暗叹一声,又瞪了东云一眼,对凝儿笑道:“说得也没错,我是厉害人,不过这会儿还没要人好看难看的兴趣。你回去交了差事吧。”

    凝儿苍白着脸咬着下唇,福了福,飞也似的跑了。

    “嫣红。”我唤了一声。

    “是、是。”嫣红被唬得魂不附体,被东云搀了一把才没跌坐地上。

    “回去看着火,别把药煎糊了。”

    嫣红答应了一声,居然径直往树干上撞去,我连忙拉了她一把,道:“小心些。有什么大不了的事,你急什么!”她也不答话,一站稳就夺路而逃。

    我回到小妹院里,见蕴秀就在外房守着,便撩起帘子看里屋,小妹和李淑都睡着了,只有自鸣钟答答的走动声。我打发蕴秀和东云也下去午睡,自己在外屋靠着桌子坐下。

    好静啊!这样反而让我觉得累。好想看看冬冬,几天不见,小家伙还能认得我吗?不知道有没有长大一点……想着想着,就迷糊过去了。朦胧间,好像觉得敏敏在抓我的头发,挥手想赶它玩别人去,却被人抓住了手。我睁开眼,就见十四拉了条凳子挨着我坐。“你怎么进来了?”这是雍王府内院,不是他自个家。

    他吻着我的耳朵道:“我想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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