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席上所有人或多或少都露了些惊讶之色,周显朝更是一脸不可置信,恨不能将眼珠子瞪出来。纪玧之摸了摸鼻梁,嘻嘻一笑:“邵大将军好意,本不该推辞,然纪玧之本就出生乡野,如今虽得圣眷回朝,却也是本性难改,连太后娘娘都嫌臣顽劣不堪,玧之又怎敢耽误邵大将军爱女呢。”
邵将军似不意外会听到如此答案,却也并未再次开口。
倒是叙帝哈哈一笑,指着纪玧之道:“你这泼皮野猴子,将来也不知是哪个厉害的能制得住你,合该好好打磨,倒叫邵爱卿费心了。爱卿不必心急,小艾是小婉的妹妹,她的终身大事,朕自也是放在心上的。”
听这意思,倒像圣上会亲自为邵小艾指婚。
邵将军立时出席叩拜,其长女婉嫔亦起身谢恩。方才那番婚配之言倒像是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再无人提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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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玧之撑开即将粘上的眼皮,狠狠揉了揉脖颈,差点就睡着了。
昨晚与府中众人一道守岁,又是打花牌又是燃爆竹,玩得好不热闹,早上又被糖心早早拖起,入宫贺年,之后又拜访了纪老侯爷在世时交好的几位前辈,这么一圈下来,纪玧之早已饥肠辘辘,困顿不堪。
“猫四,还有几家?”
“小侯爷再打个盹儿吧,已走完了,正往府里去呢。”
纪玧之掀开车帘,打了个哈欠,泪眼朦胧地朝外望去,已过了含烟巷,倒是离府不远了。蓦然目光一顿,纪玧之沉吟了番,还是叫了猫四。
“可还有备下的年礼?”
“小的每年会多置办两盒,都放在马车后头呢。”
“如此先不必回府了,去相府。”
猫四一愣,挠了挠头方点头称是,自家小侯爷去给丞相贺年,怎就有种黄鼠狼给鸡拜年的错觉呢。
往日纪玧之与娄大丞相并无来往,自然不会专程登门贺年,可今时不同往日,怎么说娄相也是她的救命恩人,大年初一过门不入实在说不过去。
不同于上次在相府门前的踌躇,此次纪玧之大大方方登门拜访,名曰给娄相贺年。本以为相府门前合该门庭若市,谁知却是寂寥无人,地上连爆竹碎屑都不见一点。
相府内清扫门庭之人竟这般敬业么?
不料府中与纪玧之上次来访时别无二致,若不是大堂前还挂了两盏红灯笼,当真是一点年味儿也无。
清晨又下了些雪粒子,相府的积雪却清扫得极为干净,管家直接把纪玧之引到了内堂,才躬身退下。
房内生了火炉,又接了地龙,倒是暖融融的,娄相坐在书案后,见纪玧之进来,将掌中的书一摊,淡淡一笑:“纪小侯爷,当真是稀客。”
纪玧之笑嘻嘻上前:“这便来给娄相贺年了,大年初一,望娄相在新的一年里万事顺遂,吉祥如意。”
“万事顺遂?”娄明言意味不明地挑了挑眉,忽而一笑,“倒是借你吉言。”
纪玧之呵呵傻笑,见娄明言又捧起了书,自己杵在这儿便有些尴尬,正想告辞,娄明言又开口道:“此间算是我的半个书房,架上放了不少书籍,纪小侯爷可自行选看,不必拘束。”
纪玧之朝一边望去,果见有好几个博古架,密密麻麻堆满了书,纪玧之看得头皮发麻,但娄相既已开口,此时告辞便有些突兀,便索性走到了架前。
原以为依娄相的性子,必是喜爱那古板拗口的古书,不想架上的书籍涉猎之广,令纪玧之叹为观止。纪玧之随意抽了一本,发现纸张略旧,偶尔的批注也略显稚嫩,似是娄相早年所读,再看书名,顿时唬了一跳,竟是《列国通史》!
当年纪老侯爷逼着纪玧之读这本书,因那文章读起来实在艰涩,纪玧之死活不肯,为此吃了不少苦头,然到现在,看到这本书,纪玧之也不过是知道个书名而已,可看娄相的笔迹,分明已时隔多年,纪玧之默了默,有些汗颜。
悄悄把这本烫手山芋放回原位,纪玧之又抽了一本,这一看倒是乐了,这本书她倒是晓得,是付松的《志怪论》,里头不乏人鬼相恋、妖界传奇,玄乎得很,不想娄明言这般根正苗红竟也读过此类志怪之书,当初这可是被学堂夫子称作“丧志之物”呢。
纪玧之偷偷朝娄明言瞥去一眼,见他兀自看得入神,便将手中的《志怪论》又翻了几页。第一篇讲的是神仙犯错,下届历三世情劫,继而重归天庭的故事,娄相在故事后段写了冷淡八字:用情不专,祸乱人间。纪玧之嘴角一抽,突然想笑。
第二篇写的是一只狐妖恋上了凡间书生,为了他自耗修为,只为助他功成名就,书上还有一幅那书生的插画,羽扇纶巾,倒是风流俊朗,然娄相大人又在那画边批了几字:酒囊饭袋。
纪玧之死命咬唇,将脸埋进了书里,这才没有笑出声。
#####小剧场:纪玧之:被写批注的娄大相爷萌到。娄明言:玧之喜欢,可以常来看看。纪玧之:《志怪论》我已读过了。娄明言:我是说,玧之喜欢,可以常来看看我。纪玧之:……相爷你脸好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