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纪玧之在府中养伤,莲藕不知从哪儿抱来一只小土狗,似是刚足岁。初来时浑身是泥,惨兮兮泪汪汪的,如今养了这么些天,好吃好喝地供着,总算有了些圆润蠢样,正卯足了劲儿在院里撒欢。原本是来给纪玧之解闷的,愣是被一府的人宠成了个祖宗。
门房猫四来回禀的时候,纪玧之正和糖心较着劲,小姑娘熬的药和她的名字没有半分关系,臭烘烘黑乎乎的一大碗,纪玧之就是闭着眼睛也灌不下去。此时见着猫四过来,纪玧之宛若见到救星。
这时上门的,多半是来探病的。纪玧之忙道快请,笑呵呵转过头:“好糖心,你看又有客来,这药我晚些再喝……”
“堂堂纪小侯爷还怕一碗药?”
听着这声,纪玧之便浑身一僵,不可置信地往外一看,可不就是娄相大人亲自登门么!就在纪玧之怔愣时,娄明言已几步近前,拿起那碗药凑到纪玧之鼻子底下。纪玧之不接,他便一直举着。
纪玧之到底不敢将救命恩人整得跟受刑似的,默默接了碗捏着鼻子一饮而尽,其间滋味不言而喻,纪玧之五官皆皱丑得惨不忍睹。
很快唇间透来一丝甜味,纪玧之本能地伸舌卷入,其间似还碰到一点温热。然口中饴糖正幸福地冲减苦味,纪玧之也没多想,再睁眼时娄明言已垂下手,将一包饴糖搁在几上。
这年头,探病还带糖的吗?
纪玧之称谢,娄明言却似微微出了神,目光停在自己的拇指之间。然也只是一瞬便又恢复如常,快得仿若是纪玧之生了幻觉。
娄明言在纪玧之身侧落座,顺手拿起几上茶盏凑到唇边。纪玧之瞠目,一颗饴糖险些卡在喉口:“咳咳……娄、娄相,这杯茶是……”
双唇贴近茶盏,慢慢啜饮一口,领上的喉结跟着上下滚动。
是我的……
半句话在唇齿间消音,娄明言却是缓缓一笑:“茶解药性,纪小侯爷方饮过药,就莫要再饮茶了。”
纪玧之僵着脸:“好,好的。”
“小侯爷的伤看来已无大碍。”
纪玧之起身对着娄明言深深一揖:“此次脱险多亏娄相相救,纪玧之感恩在心永世不忘。日后若有用得上纪某之处,相爷尽管吩咐。”
娄明言眸中微微一动:“若我日后让小侯爷为我赴汤蹈火,小侯爷也不推辞?”
“能让娄相为之赴汤蹈火之事,必是匡扶正义为国为民之事,纪某自当欣然前往。”这话若是从朝中任何一个老臣口中而出,娄明言顶多信上三分,然从混世魔王纪玧之的口中说出来,即便知道她依旧耍了心眼,听着倒是更为可信。
见纪玧之一脸肃容,娄明言勾唇道:“小侯爷宽心,我不会让小侯爷为我赴汤蹈火,然今日这话,小侯爷记着便是。”
“今日前来,实是有一桩事觉得当予小侯爷知晓。”
“娄相请讲。”
“当日小侯爷所骑的马已然找到,御林军根据马的踪迹追去之后,发现马已坠下猎场西侧的山崖。”
纪玧之背上一寒,若她当时没有及时冒险弃马,恐怕之后的结局应同那匹马一样,势必要来个粉身碎骨、零落成泥了。
“大理寺的人去了崖底,那马尸虽形容惨烈了些,但该验的还是能验,所幸也取得了些成果。”
纪玧之眉间一蹙:“娄相这是何意?”
“朱子草性烈,颜色黄中带青,混在饲料中不易被人察觉。马若误食,便会烦躁不安,腹痛难忍,继而撒野发狂。仵作在马腹中发现了残余的朱子草,想来那匹马食下的分量也必然不少。”娄明言眸中微寒,沉了声道,“小侯爷不妨好好想想,那匹马究竟是如何择捡的。”
纪玧之一怔,又觉得不可能。马是顾风和程暮挑的,若二人真要害她,先前有无数次机会,不必等到众目睽睽的猎场之上。且这些年岁下来,虽说也时常逢场作戏,可到底与他们兄弟相称,若说没分毫情谊是断不可能的。纪玧之不愿怀疑,也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这二人虽荒唐好顽,一身的世家脾性,但到底不是品行败坏之人,不然纪玧之也不会选那二人相交了。
“顾风程暮也许并无害你之心,但那之前呢?顾风是否在挑马时透露了马是要给你骑的?又是不是有人特意将那匹马牵给了顾风?此间种种,还望小侯爷不要掉以轻心。”
“娄相说的是。”纪玧之忙称谢。
一旁撒欢的小土狗终于玩累了,可能是想吃东西,便蹭到纪玧之腿边“呜呜”地撒娇。
娄明言看了看小土狗,又朝纪玧之瞥去一眼,莫名勾了唇:“不愧是纪小侯爷府上的新宠,倒是有趣得紧。”
小土狗叫得更欢了,身子开始往娄相那边蹭,一拱一拱活像颗抽了风的土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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