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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个病娇总撩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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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第96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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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到底在童童心底,是怎样一个定位?有没有位置?

    这一整天,陈月没再和童苒丽说过一句话,童苒丽也因为陈月拒绝她的帮忙,而没主动和她说一句话。

    这天晚上,陈月大半夜的又从噩梦中惊醒过来。

    她从床上下来,鬼使神差地打开门,走出房门,然后朝玄关处走去。

    她面色木然地打开了门,出去后,又又虚掩上了门,在门口靠着墙坐下了。

    相比以往就连翻个身都怕的陈月,今晚的她异常的镇静,镇静得不像她。漆黑的楼道里,连一个声控灯都没有,她一个人独享这份黑暗。

    十二月的天气,楼梯口时不时灌进来冷风,从陈月的衣领、袖口、裤脚钻进衣服里,肆意掠夺她的体温。而她自甘堕落般,沉迷于冰冷的黑夜。

    活着……活着……活着。

    她一直在心底深处默念这两个字。

    第二天一早,洗漱的时候,陈姝随口一问:“你昨晚出去干嘛啊?”

    陈姝昨晚睡得正香,也不知是为什么,忽然就睁开眼来了,看到陈月从玄关出去了。但她困的很,转眼又睡着了。

    “啊?”陈月疑惑地看着她,反问道,“我有出去吗?你看错了吧?”

    陈姝回想了一下,见陈月一脸懵逼的模样,有些怀疑是自己在做梦,便摆了摆手,“不说了不说了,可能是我在梦里看见的吧,我先走了~”

    说罢,她便出了门。陈姝走后,陈月忽然定定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她昨晚真的有起来过吗?

    还出去了,不可能啊?!

    她呆呆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实在想不起来自己昨晚有出去过的事,就连做噩梦都不记得了,她觉得自己昨晚一夜无梦,睡得很好。

    因为实在想不起,她便摇了摇头,没再去想,洗漱完后,也跟着出了门。

    陈月原本心情还一般,可是在走进校门那一刻,忽然莫名地心情低落,莫名其妙地想哭。

    唉,真是太矫情了。

    她又想起了童苒丽,沉默不语、默不作声的童苒丽。

    又想起了昨天发生的事,她刚才居然给忘了,天呐,不要想起来才好……心好痛啊。

    宛如身处深海中,冰冷刺骨的海水从四处挤压过来,钻进她的耳朵、口鼻,呼吸真是一件困难的事……连呼吸都觉得累。

    “呕……”她胃里忽然难受,好恶心。

    因为还没吃早餐,她吐出来的全是酸水,眼眶里生理性地溢满了眼泪。

    等她到班里时,早读已经开始了一分钟了,童苒丽一见到她走过来,忙从座位上站起来,给坐在里面的陈月让了道。

    早自习四十分钟过去,两个人依旧没说过话。

    回去吃完早餐后,回校的路上,她又全给吐了出来。

    “白吃了……好浪费啊……”陈月满是可惜地看着地上的呕吐物。

    即便如此,她胃里依旧翻滚得厉害,只是找不到东西可吐,便一直在干呕。

    这一整天一直到晚自习,她都一直病恹恹的,无精打采的样子。

    晚自习上,她看着数学习题册,那些往日里,并不难的题,一时间好像全都不会做了。

    她的脑子好像又回到了五、六年级的时候,好难啊……脑子好像不会运转了。

    想着还有一周就期末考试了,陈月心里忽然很慌张。

    陈月啊,集中精力啊,快做啊……快做啊,你愣着干嘛?!

    她一直在心里呐喊,可是就是一个字也写不出来。

    而后她又想在大腿上划伤口,可是在教室里,根本不好下手。她便面对着墙,悄悄地在自己的手臂上,划一刀、两刀、三刀……心底好像高兴了一点。

    她看着慢慢溢出的血迹,忙把衣袖扯下来盖住了。

    童苒丽不知道陈月背对着她在干嘛,只是见她把美工刀放回了抽屉里,又继续写作业了。

    一整天没说过话,她现在依旧没有勇气和陈月主动说一句话。

    第二天的日子依旧是这样,陈月又把早餐吐光了,依旧没办法集中精力听课、做题、背书……

    这天晚自习,她和昨天一样,又背对着身侧的人,在自己的手臂上划伤口。

    “陈月……”童苒丽忽然抓住她的胳膊,把她往后一拉,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画面。

    陈月木然地回头看着童苒丽,扑眨了两下眼睛,温声问道:“怎么了?”

    “你在干嘛?”童苒丽心疼地紧锁眉心,那双望着陈月的大眼睛,骤然湿润。

    陈月这才想起自己好像在做什么不太好的事来,忙把衣袖扯了下来,把刀子塞进了抽屉。

    童苒丽见状,忽然痛苦地闭上眼,两颗豆大的泪珠从眼眶里滚落出来,再睁开眼来时,那双湿漉漉的眼睛,看起来真是楚楚可怜,惹人怜惜,陈月都快忍不住想要抱抱她、安抚她了。

    童苒丽直接从她的抽屉里拿过了那一把美工刀,紧紧地握在手心,陈月伸手过去,试图夺回来。童苒丽又将那把美工刀藏在了自己身后。

    “陈月儿,你为什么要这样?”她痛苦地看着陈月,仿佛陈月在逼迫她什么。

    “我……我没事啊,我就是无聊…”陈月忍不住想要解释,不自觉地扯出一个假笑。

    “陈月儿,别这样,很疼……我很心疼”,童苒丽红着眼眶,那双美丽的眼睛里,布满了心疼和愧疚,“对不起对不起。”

    夜里没掉下来的眼泪,这时候忽然不受控制地涌出了眼眶,她果然是没办法怪罪童童的……她喜欢她啊,用心喜欢的,只要她一回头,她怎么舍得推开她?

    似乎以往的苦楚,都随着她一句“我很心疼”,随着她一句“对不起”,全部都烟消云散了。

    童童这个人啊,到底在她心里占据着怎样的地位呢?她到底是对她寄予了多么深厚的希望……到底是怎样,把这个人当做了精神支柱的……好像已经不重要了,她只知道,只要童童不嫌弃她,她肯定会死黏着她。

    童童,你要是不喜欢我,就不要对我太好,哦不,是不要对我好。我这个人啊就是欺软怕硬,我啊只要尝到一点儿甜头,就会缠着你,死缠烂打的那种,无法控制的那种。

    这之后一直到期末考试结束,童苒丽一直保管着她的美工刀,却不知道,她还会用圆规扎自己的腿。

    这一周里,陈月总是会像四年级以前一样,时不时地扭过头来,对正做题做得认真的童苒丽,一脸傻笑,纯粹的痴汉脸。童苒丽总是故作嫌弃地赏给她一个白眼,然后把自己的习题册递给她。

    寒假,陈妈带着陈月,四处奔波,去拜访了好几个老中医。

    因为,自从大半年前来过第一次月经后,陈月便再也没来过。

    老中医说的话,大多相似,脉象虚弱,气血不畅,像生了场大病似的。姑娘压力太大了吧?放宽心,你们做父母的,也别老施压啊。

    “没有啊,我没什么压力啊”,陈月不明所以地否认,“我爸妈也没给我施压啊,我每天吃好喝好的,早睡早起,都不熬夜的,我们班好多同学还熬夜刷题呢……”

    这时候的陈月,一直以为所谓压力,就是被父母或者老师逼迫着认真学习,熬夜加班加点地学习。而她的父母,一直只是劝导她要努力,要尽力而为,不会定时定点定量地逼迫她。所以,她的压力从何而来?没有的,她的家人一直都很好,什么都不知道,却从未逼迫她,他们真的只是劝导她而已……没有压力的。

    所以,真是让人太无奈了,连一个自甘堕落的借口都没有。

    陈月不知道压力包括一切让人心情低落、抑郁的事物、力量。

    所谓吃好喝好,可她却连吞咽这个动作都做得特别艰难。

    所谓早起早睡,可她却总在半夜被噩梦惊醒,睡眠质量不如一个只睡了两个小时的人。

    所谓没有施压,可她无形之中,却被这父爱如山压得喘不过气来。

    而她需要为了别人才能活下去,这是她最大的压力。

    毫无疑问,若是没有这个带着她四处奔波、会为了她泪流满面的母亲在,若是没有那个挣钱供养她的父亲在,若是没有家里那些为她好的人在,她肯定会选择自甘堕落,最好是撒手人寰。

    因为活着实在是太累了,就连做个普通人,像个正常人一样吃饭睡觉,都已经做不到了。

    而这些看似支撑着她活下去的人,事实上,才是她最大的压力,才是她最无法抗拒的压力。

    自甘堕落会多让他们伤心啊,就这么死了,是多么不负责任啊。

    到时候,大家都会这么说吧。

    可是,她本就是为了不负责任,才想就这样离开啊。

    或许别人需要的是温暖,是一个支撑着他活下去的精神支柱,而对于陈月来说,温暖已经会刺伤她了,这是压力,全部都是。因为她已经没办法感知温暖了,已经没办法忘却那些伤害了。

    或许,她可以原谅那些伤害过她的人,可是她没办法原谅自己,没办法原谅那个软弱无能的自己。是不是自己当时强大一点,就不会让自己受伤,就不会活得这么垃圾?所以,一切都是自己造成的吧。

    所谓,受害者有罪论,不就是这样吗,她要是没有罪,怎么会被伤害?

    算了,别再想了。

    反正只要有一丝理智尚存,她都不可能卸下一身包袱去死。

    活着太痛苦了,可是她不能让别人因为她感到痛苦。

    为了这一身责任,她不敢放声哭泣,不敢去河边散散心,不敢进厨房,不敢上顶楼,不敢攀附在阳台……不敢接触任何下一秒就会让她忍不住拥抱死亡的事物。

    这些压力快要肢解她的精神,哦不对,是早已经肢解了。

    “是啊,她每天都乐呵得很啊”,陈妈也不太理解老医生的话。

    是啊,她需要每天乐呵着才对,至少要让爱她的人觉得她是快乐的,那些负能的情绪都不应该萦绕在她身上。

    而后,陈月开启了每天喝中药的生活,结果基本是,喝一碗吐半碗。

    陈妈又带着她去医院检查胃肠功能,都没问题。

    两人坐在医院的休息长廊处,陈月见陈妈一直愁眉苦脸的,便老成地拍着陈妈的背,“妈妈,这下该放心了吧,我都说我没事了啦。我虽然瘦,但我身体好着呢,你看我这一年到头,感冒都没一次的。你别担心了啊。”

    “怎么可能没事啊,没事,那怎么什么都吃不进去?”陈妈眉头皱得更紧了,唉声叹气道,“哎哟,陈月儿啊,妈妈照顾了你大半年,没把你身体养胖一点就算了,怎么还把你弄得更虚弱了啊?!我怎么向你爸爸交代啊?”

    陈月闻言一愣,“妈妈,没事的,我挺好的……真的。”

    她一心只想安慰陈妈,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隔天陈妈带着陈月又去找了一个老中医,那个老中医的名声很大,听说看病很准,不过就是看病的人太多,要等很久。

    从早上八点多,排到中午十一点半,终于轮到陈月了。

    老医生号脉后,又让陈月张嘴吐舌头……这些仪式和别的中医没两样。

    最后,老医生也说了一堆和那些中医没两样的话,却在末端补充道:“闺女,你确定你压力不大?我看你压力很大啊,积郁成疾。我建议你去挂精神科。”

    就这一句话让陈月和陈妈都愣住了。

    就在下午,陈妈直接拉着陈月去挂了神经科的号。

    “妈妈,我不用看。我真的没病,我们回去吧。”到了医生诊室门口,陈月还在试图说服陈妈回去。

    当然,现在她说什么都无济于事,只能硬着头皮走进去。

    中间和医生交涉了什么,陈月也魂不守舍地没听进去,只听医生最后说,“你这应该去隔壁精神病院,不属于我们神经科的治疗范畴。”

    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陈妈整个人像是被雷劈了似的,反而是一直说不看病的陈月,很是冷静地笑了笑,“妈,我真没什么问题,大概就是青春期的正常现象吧。”

    这天下午回去的路上,陈月一直在给陈妈做思想工作,让她别告诉陈爸,她怕陈爸知道会担心。

    陈妈后来也答应了。但前提是,陈月必须答应和她第二天去精神病院。

    其实,像陈妈这种读书不多的传统农村妇女,对精神病这个词的抗拒,并不比陈月这个病人差,一切都不过是为了治好陈月罢了。

    陈月忽然心生愧疚,尤其是在看到陈妈那张满是倦态的脸后。

    顷刻间,她忽然觉得自己就是一个麻烦精,一个赔钱货。

    再想起前些天出来的期末成绩,她比陈星低了30分,陈星第二,她十八位。那天,陈爸看她的脸色都不太对劲,可是她等了一整天,也没等来陈爸的训斥,反而偷偷看着陈爸默不作声地抽了十几根烟。这一天,家里的气压尤其的低,快要将她吞没。

    现在想来,她果然还是太让他们失望了,辜负了所有爱自己的人,简直太糟糕了。

    她想剪断过去带给她的痛苦与悲伤,但它们却仍然存在,终有一天还会再来。

    表面的笑容只是她的伪装,她渴望能够快乐,但她却仿佛厌倦了快乐。

    每晚都仿佛被黑暗,被恐惧包围、吞噬、淹没,却无法摆脱。

    又是新的一天,作为等候在诊室外的最后一个病人,听着里面叫着陈月的名字,陈妈赶紧拉着陈月往里面走。一直默不作声的陈月,忽然拽住了陈妈,停在原地不愿再挪步。

    “进去啊”,陈妈回头看向她,有些不解还有些焦虑,不禁凝眉。

    陈月抬起眼眸来,神色木然地看着陈妈拧紧的眉头。

    妈妈肯定太累了,她太不争气了,太容易给他们添乱了。

    她轻声喃喃道:“妈妈,我这么多怪毛病,你和爸爸会不会后悔生下了我?”

    “陈月!你在说什么傻话,你知不知道你这一句话有多伤妈妈的心?!”

    闻言,陈妈那双嵌在肥肉里的眼睛忽然就湿了,那双眼睛里迸发出的震惊和难过,让陈月心底一慌,忙扶住陈妈,连连道歉,“妈妈,对不起,我错了,对不起,我不该说这样的话。”

    陈妈抬手,伸向陈月的后脑勺,温柔地抚摸着,动情地说道:“我们怎么会后悔?你从小到大,就是太乖了、太懂事了,没让我们操一星半点的心,所以现在,我们连你生病的原因都找不到。”

    顷刻间,陈月的眼泪如决堤之水一般,来势汹汹,夺眶而出。

    “对不起,妈妈”,她忽然抱住陈妈,一边流泪一边道歉,“对不起,我从小到大做的这些努力,就是为了让你和爸爸高兴,可是我现在,却给你们惹了这么多麻烦,让你们操碎了心,对不起……对不起……”

    闻言,陈妈的心脏剧烈地绞痛,眼泪止不住地下掉,她听不下去了,陈月的话让她太心痛、太难受了。

    “别说了别说了”,陈妈忍着哭腔,无力地垂下手来,搭在陈月的肩膀上,“月月啊,妈妈和你爸爸不一样,妈妈这辈子没什么志向,就只想看着你和你姐姐健康长大,以后日子过得不算苦就好。你爸爸希望你能出类拔萃,希望你功成名就,做个人上人,可是我只希望你好好的,好好的做妈妈的女儿就好。”

    “我不知道你到底承受了多少压力,但是月月,先做到妈妈希望的这一步好不好?”陈妈缓缓将她推开、扶起她的肩膀,泪眼婆娑地看着眼前瘦弱的小人,“陈月儿,进去吧,进去看看吧……”

    陈月听话地点头,进去了。

    在她以为陈妈会和她一同进来时,陈妈扶着墙,虚弱地走向了旁侧的长椅,陈妈顷刻间心痛得没有勇气和她一同进去。

    陈月原本抽痛的心脏,猛地一揪,她恍然明白了什么。

    妈妈会因为她的痛苦而更加自责、痛苦,妈妈是不能作为那个与她分担痛苦的人的,在意她的人、爱她的人,都不能。

    她的痛苦和悲伤,只能自己一个人独自面对。

    陈月收回了目光和眼泪,视死如归般走进了诊疗室,并掩上了门。

    诊疗室里只有一个年轻男医生,应该就是预约单上的医生张千一了,他面目和善、温柔,看起来不过二十多岁。

    后来,陈月才知道这个医生刚硕士毕业,现在正一边工作一边读博,约莫二十六七。

    至于陈月为什么会把这件事记这么清楚,是因为张千一后来问她,她可以做他的博士论文素材吗。

    陈月当时不太懂,在张千一的解释下,便同意了。后来渐渐长大,懂得越来越多,她想来有些后怕,但是一直安慰自己,不过是论文罢了,应该不会有太多人知道。却没想到,张千一居然背着她,将她的事件写入了他的书里,大肆传播。

    在心爱之人的书架上的一本书里,再次目睹自己悲惨的经历,鬼知道她有多痛苦。

    当然这些都只是后话了。

    二十六七的张千一一眼便看出了,十二岁的陈月眼底对他的抵触甚至是恐惧。

    “你害怕我?”他浅笑着问道。

    “不怕”,陈月毫不犹豫地矢口否认。

    这时候的她,还不知道心理学有多可怕,只是本能地掩藏对自己不利的信息。

    张千一盯着陈月看了许久,直到她动作机械地从门口走过来,在对面的软椅坐下。

    “不要对你的心理医生撒谎,我可能是你唯一能倾诉的对象。”十二岁的陈月在他眼里就是一个小朋友,所以他用着半开玩笑的口吻,试图缓解她的紧张。

    张千一能明显感觉到陈月做好了要与他殊死顽抗的准备,也就是打死不松口。这个小朋友,应该是被逼着来治疗的吧,看起来并不打算配合他,有些棘手。

    经过二十分钟与题无关的交谈,陈月紧绷的神经逐渐放松下来,而这时候,真正的心理咨询和心灵探查才开始。

    一个小时的正面交锋,张千一这个心理学高材生,不出意外地夺取了最终的胜利。

    “小朋友,你要记住,我和你没有任何感情联系,你的遭遇不会影响到我。我不会因为这些,像你的家人、朋友那样心疼你,同时,我三观正常,也不会像那些对你施暴的人那样,做伤害你的事。也不会在没得到你的许可下,把你的事情说给别人听。”

    “我能感觉到你是希望好起来的,你自己连自己生病了都不知道吧?”张千一说这话的时候,目光已经敏锐地捕捉到了,她两只手紧紧抓住自己袖口的动作。

    “你手上有伤?你有自残行为?”张千一虽是疑问句,却已经百分之八十确定了。

    陈月面色陡然大变,直摇头。

    张千一见状说道:“你如果还是咬紧牙关不开口的话,只能叫监护人了。”

    陈月心底一惊,不自觉地目光旁移,瞥向了门口的方向。

    经过十几秒的思想斗争,她才收回目光来,缓缓抬起眼眸,满目哀怜和茫然地看向张千一,嘴里虚弱地问道:“我真的可以相信你吗?”

    张千一郑重地轻点头,“嗯,你应该相信我。”

    陈月终于轻描淡写地讲起了那些困扰她的往事。张千一听着她含糊其词地说着那些事件、那些人物,忽然发现,她还在维护那些伤害过自己的人。

    如果不是因为自己是心理医生,以他这年轻气盛的暴脾气,作为一个正常人,可能就直接吼她了。

    在她的述说中,他能察觉她在说到某个人时,会有目光躲闪、身体打颤等现象,甚至会出现短暂的昏迷(三到五分钟),随后面色惊恐地睁开眼来。

    初步诊断为惊恐症。

    而后,因为陈月的含糊其词,张千一还是决定叫陈妈进来谈谈。

    见陈月立马面露惧色,张千一忙解释说:“我是一名医生,我首先服务于我的病人,其次才是我的金主。你不愿意说出去的事,我不会轻易告诉别人。不过,我需要从你父母的角度去了解你的病情,这样更有利于做出正确的诊断。同时,你父母有权利和义务,配合你的治疗。”

    又做了五分钟的思想工作,陈月终于同意让陈妈进来了,同时,她被阻隔在了门外。

    陈月不知道医生和妈妈说了什么,只是看着陈妈抹着眼泪出来。

    后来又跟着陈妈去做了激素水平检测,再拿着单子去找张千一,张千一给出的诊断结果是:由惊恐症、重性抑郁演化而来的轻度精神分裂。

    最后的落脚点在精神分裂上。

    这件事,在陈月的恳求下,陈妈并没有告诉其他人,特别是陈爸。同为她的至亲的陈妈,比任何人都能体会到陈爸知道这件事,会有多痛苦多崩溃,所以,即便陈月不说,她也会迟疑是否告诉自己的丈夫。

    陈月答应了陈妈,会好好配合治疗。

    就算陈妈不说,她也会的,因为她本就是为他们而活,做的一切努力,都是为了不让他们失望、难过。

    尽管张千一给她说,你要为自己而活,而不是为其他任何人而活。

    也依旧改变不了这一点。

    到底需要多么强大的毅力才能走出来,陈月也不知道。

    只是记得张千一给她说了一段话。

    “你这是典型的利他主义者,等你学会先为自己考虑,那你的病大概就好了一半了。”

    陈月不知道自己后来是好了一半,还是更严重了。不过,她觉得没什么关系,替别人考虑,又没什么错。她暗自庆幸,还好不是自私。

    她多怕被人发现,她怕别人受伤,是因为别人受伤,自己会心疼啊。所以说到底,她不过就是为了让自己好过,才替别人考虑而已……归根究底,她就是自私。

    陈月知道自己有多偏执,哪怕她总是告诫自己要理性地分析问题,可是,最后也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可以分析得清楚,却永远做不到分析的那个样子。

    她可以切身体会到别人的感受,可以用合理的词汇去安抚别人,可是始终是安抚不了自己的。

    后来的药吃得她头痛、胸痛,浑身都难受,可是她知道这个药能治好自己。她渴望着有一天,自己也能真的笑得阳光灿烂,而不是疲劳地伪装。

    张千一说,“如果你喜欢伪装,那就装一辈子吧,如果能笑一辈子,那世人都不会知道你在伪装。你就成功地变成了你喜欢的那个样子了,这样你就满意了吧?!陈月我说这些不是叫你真的去伪装,而是叫你认清现实,你能笑一辈子吗?不能!没有谁能!”

    可是,陈月记住了他的第一句话,永远地记住了。

    陈月以为,她做不到让所有人都喜欢,但是她可以做一个让自己喜欢的人。

    她开始做自己觉得对的事情,开始学着去拥抱世间的美好事物。

    喜欢有生命力的事物,喜欢绿色,喜欢植物,喜欢阳光……

    做一个让自己喜欢的人,这是多么正能量。

    然而对于一个本就自罪自责的重度抑郁患者来说,喜欢自己比喜欢谁都难。

    所以,这条路走得有多艰辛,只有她自己知道。这条路有没有走出来,也只有她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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