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位传说中的梅姑娘,来得神秘去得也十分神秘,玉足一点便消失在了大众的视野中,只赠下一桌酒菜,留下一句“贵客先饮吧!”
上座的扬皇已忍不住先鼓起了掌,恭邑带着忠弓施施然入座,举杯向扬皇道:“老爷抬举了,方才留意看老爷身边之人,多得是能人异士,若不是梅掌柜抬爱,郑某人端的是要费一番周折了。”
扬皇亦举杯同饮,“小公子过谦了,只不过我身边这几个人不能与小公子你切磋,想来也是十分遗憾的,倒不如坐下同饮,酒足饭饱之余,也让他们与你切磋一二,权当席间取乐罢!”
恭邑道:“老爷说的是。”
末了又对饮一杯。扬皇含笑看了一眼身边唯一佩剑的男子,“蒙光,你就不技痒?”
话音刚落,那名名叫蒙光的男子便迅速掷了一杯盛满的酒过来,恭邑躲闪不及差点就要泼身上,幸得忠弓眼疾手快,长剑出鞘,生生将酒杯稳稳的接了过来,竟是滴酒未洒。
蒙光举杯向忠弓致意,忠弓抬手一饮而尽,一切尽在不言中。
扬皇越发来了兴致,又看向之前那个画画的文官,笑道:“周画师,你看当如何?”
画师沉吟片刻,抬头细细的将恭邑上下打量了一番,咬牙道:“作画之人本最忌讳有人在自己的画作上动手脚,今日我便破这个例了。郑公子,我先前见你们歌舞琴曲相和,十分触动,便动了想为你们做一幅画的心思,如今这画尚未完成,公子可有兴趣添上一笔?”
恭邑道:“长者邀,不敢违,只是郑某才疏学浅,唯恐稍有不慎便使老先生这幅画前功尽弃。”
画师摇摇头表示不介意了,恭邑凑到画前,细细的观察之后,提笔续上了这幅未完之作。
老画师看后一脸疑惑,不解道:“梅掌柜空中曼舞,双足外漏,你为何只续了一只?”
恭邑道:“郑某以为,少一足更显仙人之姿,蕴含离去之意。”
老画师沉吟片刻方点头道:“却也另有一番道理。”
扬皇见恭邑均应对自如,心下暗奇,仍有心试探,遂转向一旁的太子道:“龙宣,你看如何?”
龙宣太子忙不逸的讨饶道:“父亲大人快饶了我吧,我唯一拿得出手的便是一手琴艺了,方才见郑公子抚琴谱曲,那是何等风姿,万不敢再班门弄斧了,诚愿说一万句‘这个郑公子我服’,可不要再奉命切磋了!”
扬皇闻言,抚掌大笑道:“好好好,好个郑公子!却不知要如何也让我服?”
恭邑权当他们在拿她取笑,只做出一副万分谦逊的样子:“老爷谬赞了,岂敢岂敢?”
扬皇一面开怀大笑,一面让她入座,恭邑便不再推让,席间前来敬酒的人络绎不绝,恭邑唯恐不胜酒力小心应对着,是以,一顿饭,吃得诚惶诚恐。
偏偏周画师身边的那位小姑娘还是个不服输的性子,一个劲的来找茬,言语间已经先后敬了六七杯酒,都由忠弓悉数挡下,态度之殷勤直看得众人目瞪口呆。
恭邑看着她气鼓鼓不服输的样子,很是可爱,忍笑调侃道:“罢了罢了,我说这位小公子,你再这么下去,我柳大哥便要不甚酒力了,知道的说你是真心交郑某这个朋友,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在为梅姑娘待我的不同吃醋呢!”
众人闻言,哄堂大笑,小姑娘当即涨红了脸,急急辩解道:“胡说,我与梅姐姐才不是你们想的那样的!”
恭邑便笑:“自然不是,却也不一般,”末了又看了一眼她尚留有耳环印的耳垂,念了一句“何以识卿卿,耳中双明珠”,随后看着她一脸羞愤的模样揶揄道:“今日,我们互相饶过,岂不更好?”
旁边一直劝她不住的周画师终于动了怒:“未雨,还嫌不够丢脸吗?”
周未雨捂住双耳,面红耳赤的退了下去。
好不容易等到楼上的方大人开宴,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先是向方大人祝贺,随后才说到对联,刚开始只是一些文人雅士互相切磋对对联,并不提皇联之事,等到大家都才思泉涌,畅所欲言之后,方大人这才搬出重头戏,希望大家能集思广益,想出一句妥当的下联。
众人沉默,均不敢妄论天下。扬皇大觉扫兴,遂问恭邑,恭邑借着酒劲站起来道:“不难不难,天子能送天下礼,美人敢收江山聘。”说完又笑着补充道:“自古多的是以江山为聘的少年天子,汉武帝聘阿娇,宣帝聘许皇后,唐太宗聘长孙皇后,端的是情深缱绻,流传千古的佳话。”
在座的大多是文学渊博的学士,才子,闻言先是一怔,随后纷纷大笑,实在想不到她会以这种无赖的方式解决了这样的难题。
扬皇亦从愣仲中回过神来,叹道:“奇哉,妙哉,世上竟还有你这样的妙人!”而他身后站着的是一脸憋笑的龙宣太子等人。
众人笑过之后沉静下来,竟觉得他说的十分有道理。当然也有不以为意的。扬皇拨开人群走上前,只对楼上的方大人道:“方卿,你自见我便忍得辛苦,此联甚得朕心,如今众口不一,你且依朕的意思,命人书好此联,与上联并挂,以堵悠悠之口!”
众人闻言纷纷朝他投来惊异的目光,方大人也有些猝不及防,只慌慌张张的迎下来道:“自打见到圣驾,便一心想来参拜,只恐惊了圣上,郑公子才思敏捷,别说皇上中意,臣也十分喜欢。”
说着一面参拜了扬皇,一面命人书了下联与上联垂楼并挂。事发突然,恭邑与众人一起参拜在地,高呼“吾皇万岁!”只听得扬皇唤他:“郑小公子,起身回话。”
恭邑抬头与他对视,扬皇就这么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你很好,进退得宜,有勇有谋,是个人才,幸郑名谁,师从何人,何以进京?”
恭邑拱手,谦恭得体,“姓郑名卿,师从镇国元帅,相府门生,奉诏进京。”
扬皇闻言,喜不自禁,想起不久前自己在朝堂上初闻郑卿此人的一番言论,又叹:“妙哉,奇哉,竟是你!既已进京何不早日来拜?”
恭邑躬身答:“初到圣京,只等安顿妥当,便请旨觐见。”
扬皇道:“天意如此,只晚一步,便促成你我今日奇遇。日前朕在朝堂替你夸下海口,说你是军中之相,相中之将,恒古关一战,你以少胜多,大破三关,不负‘军中之相’之称,只是你要如何,不负‘相中之将’,不负朕?”
恭邑的脸隐在手腕间,嘴角抑制不住的微微上扬,露出一个邪魅的笑:“不敢有负圣恩,还请圣上明示。”
扬皇脸上露出赞许之色:“十日后便是三年一次的大考,介时你若能一举高中,我便许你三公贵,让你成为相中之将指日可待!”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恭邑掀袍而拜,再抬头,却是一脸志在必得的神情:“定不负,皇恩浩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