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将晚,春江楼愈发热闹。
江远进了正门,张望着捡个座位坐下,近旁伙计忙上前招呼。
“客官,想喝什么酒?”伙计问道。
江远道:“我今天来不为喝酒。”
伙计又道:“本店还有各色茗茶,多样点心,客官尽管吩咐。”
江远道:“要是为了这些,我便不来了。”
伙计一愣,面带疑惑。
江远摸出一锭银子,说道:“你想不想挣五两银子?”
伙计笑道:“客官说笑了,您要不喝酒,我先招呼其他客人。”
江远认真说道:“不瞒你说,我跟人打赌,若是你肯出去,他便再给我一锭银子,要不然我就得搭上一锭。”
伙计眼睛放光,又故作矜持。
“你若不答应,我便去找别人了。”江远说着便要招呼其他伙计。
伙计急忙拦住江远:“我去便是。”
春江楼吸引了不少纨绔子弟,耍子丰富多彩。伙计权当是富人游戏,也没放在心上。
江远引着伙计进了一条荒僻巷子,伙计有些不耐烦了。
“那位公子在哪儿?我还得回去干活呢。”
江远向前一指,伙计见是赵苏,便要扯开嗓子呼救。江远缚住伙计臂膀,顺势将一团麻布塞进他嘴里。伙计来不及反应,已被制住了。
赵苏踱步到伙计面前:“你不必害怕,你把那个包裹一五一十说清楚,我们马上便放你走,这锭银子也是你的。”
伙计赶忙点头。
赵苏使个眼色,江远把伙计口中麻布掏了出来。
伙计长舒了口气:“二位爷,我对天发誓,没有拿包裹里东西,原封不动交给官爷的。”
赵苏道:“除了你还有谁碰过那个包裹。”
伙计道:“昨晚上您和那位爷匆忙走了,我便去收拾酒桌,见有个包裹拉下了,便收到柜上等二位爷去取。”
“那为何不等我们去取?”赵苏问道。
伙计接着说道:“后来我们少东家知道了这个包裹,说你们跟他有过节不敢回去取,让我交给巡夜官差,没成想你们今儿早上又来了。”
赵苏问道:“你们少东家可是昨晚带头追赶我们的那个?”
伙计点点头:“那就是我们少东家。”
赵苏又问:“他现在哪儿?”
伙计伸手指了指春江楼:“花大爷,也就是我们少东家,喜欢在楼上包厢听曲儿,不知道这会儿来了没有。”
“这么说,咱们是把他放了?”赵苏看看江远。
江远故作深沉:“万一他回去报信怎么办?”
赵苏道:“他才没那么笨,他们少东家要是知道他说了这么多,能饶得了他?”
“公子说的对,我们少东家寡恩少义,我是万万不敢…”
不等伙计把话说完,江远重新把他嘴堵上,拿麻绳背缚了双手。伙计打着自己小算盘,没想到这两人说一套做一套,实在是讨厌。
春江楼的少东家并不在春江楼,江远打听到花公子正在教坊街喝花酒。教坊街在胭脂河北岸,一到晚上灯火通明,热闹非凡。胭脂河对岸是夫子庙,大门上挂了两盏红灯,牌匾也照不清楚。这段河一直没有桥,行人往来不便。好容易有位学政张罗修桥,桥修了一半便倒下了。几位缙绅修了剩下一半,桥头功德碑还刻着他们名字。有好事者在碑上又加了两句诗文“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
江远和赵苏赶着马车,过了胭脂桥,停在一处名叫“江湖风月”的院子前。赵苏刚下马车,两位盛装女子热情相迎。江远麻利儿拴了马,跟在后面也进去了。风月楼跟春江楼规格相仿,都是三层木楼,大门处也立了块屏风,屏风上画的是霸王别姬。
“二位公子是第一次来吧,这里虽不是教坊街最贵的,但一定是最销魂的。”鸨子徐娘半老,嗓音很媚。
两位姑娘羞得抿嘴一笑,花枝乱颤。
江远笑道:“你们这名字起得倒挺销魂,里子嘛不好说。”
“咱家不似别处俗气,姑娘们分了‘古墓’、‘灵鹫’、‘五毒’、‘六扇’、‘峨眉’、‘恒山’六品,无论气质容貌,还是衣裳头饰,就连闺房布置都应着品名。凡是来过我这儿的客人,就没有不来下回的。”鸨子讲得眉飞色舞。
赵苏挥挥手中金丝折扇,拍出一张银票:“在下虽初来乍到,对贵处却是久有耳闻,听说有位叫‘蓝凤凰’的姑娘风流绝代,实在是想一睹芳容。”
鸨子接了银票,眉开眼笑,忙吩咐门口值守的婆子去请蓝凤凰。
一位姑娘凑到鸨子耳边低语几句,鸨子双眉一蹙,故作凌厉,骂道:“身子不舒服,礼数也不能少了,这位公子专程赶来,总要过来请个安吧。”
赵苏心想这鸨子果真见钱眼开,蓝凤凰明明在陪花家公子,两份钱倒都不想耽误。
江远借口包裹拉在马车上,溜出了格子间,悄悄跟在那婆子身后。那婆子上了楼梯,一气儿往前走。二楼走廊隔了好几段,风情各异,先是戾气十足的铁栅栏,再是阴气沉沉的墓道,又是苗疆风情的竹楼。那婆子停了下来,听了听房里动静,轻磕了几下房门。江远见门上悬着块匾额,叫做“梧桐居”。
门中应了一声,婆子赶忙说道:“蓝姑娘,时辰到了,大夫开的补气养血的草药该用了。”
房门开了,走出一位蓝布绣花裙子的银冠少女。少女赤着足,脚步轻盈,风韵绝佳。
俗话说单嫖双赌,江远估摸房间里只花大少一人,待二人步下楼梯,轻轻推门进去。
“我的凤儿,这么快就回来了,是不是舍不得我?”暖阁里的人听见响动,色眯眯说道。
江远听出是花大少声音,捏着嗓子说道:“花公子,我家小姐吩咐,要我好好伺候公子,小姐速速便回。”
花大少见来人不是蓝凤凰,没好气地招呼来人为他倒酒。
江远低着头,蹑手蹑脚走到花大少身边,一手拿了酒壶,另一只手运足力气,在他脑后只一拍,花大少登时昏了过去。
“花公子,怎么这么快便醉倒了?”
江远把一壶酒全浇在花大少脸上,取下他腰间玉佩并几张银钞,放到桌上充嫖资,又找到鞋帽替他穿戴上,这才架起花大少往外走。
龟公迎面走来,老远闻见一股酒气,隔着好几步远,打躬作揖:“花大爷,您常来呀!”
江远扮出一副可怜样:“少爷呀,您醉成这样,老爷指不定怎么责罚呢,老爷的话您怎么总是听不进去呢。”
江远把花大少拖到马车上,拿绳子捆了,又蒙上眼睛堵上嘴,转身折回院子。
格子间里气息暧昧,蓝凤凰正向赵苏敬茶。
江远干咳几声,惋惜道:“赵兄,包裹被人偷了。”
鸨子登时急了:“凤凰儿,敬个茶磨磨唧唧,一盏茶都要凉了。”
赵苏和江远连道叨扰,急匆匆走了。
江远赶着马车狂奔,行路颠簸,花大少渐渐苏醒。
第四章 障目迷花(1/2),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