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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以慰风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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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无妄囚徒(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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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胡子官差风风火火走出大门,看门守卫点头致意。江远不想横生枝节,隐匿在人堆里,眼神避着大门。

    大胡子身后跟出一位紫衣少年,少年看着心事重重,左右徘徊不知向何处去。少年无意间看到了江远,疾步走了过去。

    江远听到脚步,转身看时,不由叫道:“赵兄,你怎么也在这里?”

    那日众人在码头分别之后,赵苏和若非一直留在临江城中。若非一心投靠点苍,双七会志在必成。赵苏见若非一番热情,也想跟去凑个热闹。

    一晃到了七月初六,若非要去提前踩点。赵苏说不过他,索性各行其是。第二天赵苏实在懒得起早赶船,一觉睡到下午,出门时在柜台留了张纸条。

    夜色浓了,店铺亮起了灯笼。灯笼多燃石蜡,火光虽亮,烟气也大。什邡街上春江楼灯笼最气派,挑在三丈高竹竿上,老远便能看见。赵苏步入春江楼,本想找个舒服位置候着,却一眼看到了若非。

    “你怎么才来?我一壶酒已经喝光了。”

    若非举起酒壶,一饮而尽。

    赵苏笑而不语,招呼酒保要了几斤青梅酒。

    一声锣响,缕缕白烟升起,朦胧中现出十多位舞女,坦胸露乳,伴着胡琴扭动身姿。

    店伙计把酒端上来,若非一连饮了数杯,白日里积郁一扫而光。

    赵苏问若非:“咱们琢磨了好久,双七会究竟比试些什么?”

    若非说道:“点卯时问我有没有荐书,我自然没有。先是十人一伙秀一路花拳绣腿,又要解鸡兔同笼算术… 一天下来,我也不知比试了些什么,只想回来找你喝酒了。”

    赵苏笑道:“荐书呀,你不早说,我帮你写呀,我家里图章多,随便盖个印拿过去,他们没准直接提你为点苍长老了。”

    若非不禁大笑,只道一日未见赵苏牛皮吹得更大了。这一阵笑声引得众人侧目,若非觉得失礼,赶紧止住了。

    “好呀,你们居然敢来这里!”

    二人循声望去,居然是渡船上教训的富家公子,正带着一群打手围过来。好在二人座位就在大门旁边,正要夺门而出,一个痞子拦住去路。若非借力一推,那人朝着富家公子扑去,二人趁机赶紧溜了。

    什邡街行人正多,二人窜进巷子里,一直跑出去好远,只到再无人追赶,才靠在墙边大口喘着粗气。

    赵苏看看四周:“你说咱们现在哪儿呀?”

    若非四下打量,这才意识到刚才慌不择路,也不知跑到了哪儿。

    赵苏说道:“你瘦,你上去看看,哪边灯笼多,应该就有酒楼客栈。”

    若非身手矫健,借着赵苏臂力,纵身一跃立在墙头。

    这户人家恰巧有人起夜,见墙头站立一人,吓得疾呼捉贼。他这一叫把邻居也惊醒了,狗吠声此起彼伏,家家户户纷纷掌灯。

    二人见势不妙赶忙奔走,跑了半天总算寻到家客栈。

    店小二站在柜台里打着哈欠:“只剩楼上一间房了,刚好房间里有两张床铺。”

    若非正准备取银子,这才发现贴身的褡裢不在身上,不由心头一惊。

    赵苏摸出一块碎银子交给小二。

    小二接过银子,说道:“客官,拿路牒一看,我为您登记开房。”

    赵苏从怀中掏出路牒,小二扫了一眼,又问若非要路牒。

    若非只好说:“仓促遗落了包裹,银子文牒都丢了。”

    小二面露难色:“客官,若是被巡夜差役查到,小店可就做不成买卖了。”

    赵苏丢下块银子:“你就说他是溜进来的,出了事儿有我顶着。”

    小二交了钥匙,又取下一盏灯笼,引燃了递给赵苏:“上楼左转第二间便是,客官有需要随时吩咐。”

    翌日清早,若非早早起床,看着旁边叫不醒的赵苏,心中不免气恼。褡裢里银子不多,但要紧的文书都在里面。好不容易赵苏醒了,若非急忙拉着赵苏跑去春江楼。春江楼大门紧闭,窗户也用木板封了起来。若非想到后半生前程都在包裹里,急得想踹门。

    “兄弟,你这一脚踢下去,人家捡到包裹,也不会还给咱们了。”赵苏劝道。

    若非一屁股坐在台阶上,也不管街上行人的眼光。赵苏见若非这般,心中颇为不安。这时东面驶来了一辆牛车,载着大大小小的酒坛子,停在了春江楼门前。赶车的小伙儿跳下牛车,上前拍打大门。春江楼大门开了,若非急忙走过去。

    伙计睡眼惺忪,还有床气:“我现在忙得很,要喝酒中午再来。”

    若非忙从伙计手里接过酒坛:“有劳小哥,昨晚上我在你们店里拉下一个包裹…”

    伙计笑了笑:“这个好说,等归置好酒坛子,我帮你们找。”

    若非连忙道谢,赵苏也动手帮着搬运酒坛。伙计倒做起了甩手掌柜,靠在柜台上打着哈气。酒坛上积了灰尘,坛口还有封泥,不一会儿若非和赵苏已变得灰头土脸。

    搬完了酒坛,小二淡淡说道:“我想起来了,最后一班巡街差役带到刑房了。”

    若非刚想多问两句,伙计把他俩让到门外,一下把门关上了。

    二人雇了辆马车,车夫虚空里打个响鞭,马儿奋力奔跑起来。车厢颠簸得很,赵苏吵吵说快要吐了。

    衙门口站着两名守卫,若非和赵苏说明来意,守卫放了二人进去。衙门院落很深,二人顺着指引到了刑房。刑房空无一人,赵苏捡了把椅子坐下,若非立在门口观望。

    一位书办缓步走来,不紧不慢问道:“你是来找失物的?”

    若非道:“一个青色褡裢,里面有几件换洗衣物和几两银子,要紧的是路牒和文书。”

    书办笑了笑:“你的半个身家可都在里面呀!”

    若非一脸惭愧:“实在是不小心。”

    书办道:“这里确实有这么个包裹。你叫什么名字?”

    若非答道:“在下王若非,籍贯中州,这些路牒上都有。”

    书办道:“你稍等片刻,我这就去取。那位朋友也是跟你一起的?”说着看了看赵苏。

    赵苏道:“我们一起的,有劳了。”

    书办拱拱手,退了出去。

    若非见包裹就要失而复得,心中甚是畅然:“待会儿哥哥请你喝酒。”

    一会功夫,书办回来了,手里却空空如也。若非正在疑惑,一彪皂衣差役冲进屋里,不由分说把二人摁住,五花大绑投进了监房。

    若非一脸茫然,头绪越理越乱,肚子叫唤起来,才想起早上起来还没吃东西。想到自己着急麻慌自投罗网,若非不禁笑了出来。赵苏以为若非吓傻了,要掐他人中。

    铁门嘎吱一响,书办带着四个差役来了。赵苏和若非一下子从地上跳起来。

    若非怒道:“为何要抓我们?”

    书办也不答话,让捕快拿来两个包裹,指着一个青布包裹问若非:“这个包裹可是你的?”

    若非道:“我昨晚落在了春江楼,你们还给我便是,为何把我们关起来?”

    书办摆摆手,又指着另一个杏黄包裹问赵苏:“这个包裹可是你的?”

    赵苏一脸愠色,没好气答道:“可不就是刚被你们夺去的,怎么还不放人?”

    书办恭敬说道:“赵公子,多有得罪。”又冲着差役喊道“还不快把赵公子放了。”

    差役虽然疑惑,上司有令只好照办。

    众人散了,若非一个人靠在木板床上,回想自己究竟做了什么恶事。

    “是不是在想自己犯了什么事儿?”

    隔壁监犯关着位长者,头发蓬乱,散落在脑后。

    若非反问道:“你是因为什么被关进来的?”

    长者笑道:“跟你一样,我也在想自己为什么被关进来。”

    若非也笑了:“这监房原来关的都是好人。”

    长者说道:“我虽然不是坏人,但也不是好人。”

    若非笑道:“我也不是好人,看来被关进来也不冤。”

    转眼已到黄昏,当差的把牢饭丢进监房。若非靠在墙上,肚子虽然也饿,但实在不想动弹。他有几分懊悔昨夜的疏忽,但怨天尤人终究于事无补。

    “牢饭虽糙,吃了才有精神头熬出去。”

    “这地方日夜不明,最容易消磨意志,别把自己困在这里了。”长者接着说道。

    若非没有应声,一阵失落飘落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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