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贱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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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君昊天结局下(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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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忧屏住了呼吸,将头又侧出帷幔一点,想看清君昊天到底是怎么了。

    他看起来一直很有精神,掐着她脖子的时候那样用力,怎么会突然咳血?他是刚到翠微宫才这样的,还是一直有宿疾?

    病床前站着的跪着的好象是太医。无忧记得君昊天这次移驾翠微宫特意调拨了三名太医随身同行,当时她只觉得皇帝出行排场大点是理所当然的,没想到他是真的有病。

    太医接过君昊天手里染血的丝绢,从一方精致的檀木盒里取出颗药丸给他,见君昊天要送到口中,又阻止道:"为皇上的龙体考虑,此药不可再用了。皇上的病,只要汤药调理,还可再拖延数月,用此种烈性的药丸,易伤及元气,对皇上的病是有害无益啊。"

    君昊天没有答话,推开他的手,将药丸吞了下去。半晌,身体的颤抖才平复。

    "朕的身体朕自己心中有数。要朕半死不活地在床上躺三个月,跟要朕死有什么区别?史太医你以后无需谏言,太医院只管继续配制此药。"

    他的声音极其疲惫,他说"死"?他的病竟然严重到这个地步?

    无忧根本没想到会这样,她的手指不自觉地扯住了幔子,床榻上君昊天吃完药,就微微闭上了眼睛,烛光照到他脸上,昏黄的光线笼罩着他薄透的面容,有一种回光返照的错觉。

    无忧还没想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君昊天的眼睛忽然又睁开!他像是觉察到什么,目光如刀子一般,向着无忧的方向剐过。

    "谁让你来的?出去!"他的眼神冰冷又无情,更多的是一种拒人千里的冷漠。

    无忧有点尴尬,扶着帷幔的边缘走出来,站在那里进退不得。

    史太医惊愕地转过身,看到无忧时,眼里到有一种欣喜。

    无忧不情愿地往里走了两步,屋子里光线很暗,无忧很小心的观察着君昊天的表情。他的脸颊微红,仿佛刚发过烧,嘴唇有细微的龟裂,起了白色的碎皮。

    "我只是很多天没看到你,怕你反悔,所以想来问问你......"无忧老实的说,话一出口,又觉得自己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君昊天搁在床边的手捏紧了拳头,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生气。眉毛皱成一团,厌恶地盯着无忧:"没朕的允许,任何人都不能随便进来。"

    不知为什么,无忧松了口气,立时乖乖地转身往门口走。刚走了两步,就听到背后"咕咚"一身,太医惊慌大叫:"皇上!"

    无忧被吓了一跳,想了想还是回过头。君昊天大约是想下床,结果晕倒了栽在了地上,太医一个人半蹲着扶住他,无忧又回去帮忙。

    君昊天双目微闭,胸膛微微起伏,连脖子都是红的。无忧伸手试了试他的额头,被他的温度吓了一跳。看来他真是病得不轻!

    太医终于安顿好君昊天,无忧打算回去了,却被太医单独请到了殿外回廊上。

    夏夜的风有一丝清凉,云与天齐,夜色四面八方涌到。无忧穿得很少,白宽袍时而露出里面薄薄的紫纱。

    "史太医,皇上什么时候开始有病的?怎么从来没听说呢。"无忧先开口问。

    "要说病根子,这个夫人应该知道的,当时战场上夫人那一下可不轻啊。"

    无忧都有点傻了。当时她用银簪扎了他一下就被人拉下去要斩首了,哪还有心思顾及他伤得重不重。

    "军营里条件不好,皇上一直带伤打仗,哪有机会好好治疗。这伤一直拖着,近一年,心脉尤其虚弱。臣也不是不想说,但皇上一直明令太医院不可泄漏病情。当时还在和南楚和谈,皇上的病传出去,朝廷一定人心惶惶。"

    无忧的神情迷惘,夜风吹得她张不开眼睛。

    "大约是南北第一次会晤之后,皇上再回京,病情就恶化了。当时所有看过的太医都劝皇上放下朝政,静心休养。皇上自己知道病情的严重,反而更急于南伐。后来太医院提炼出一种刺激血脉的药丸,服用了之后可以让人在短时间内气血旺盛、精神矍铄。皇上渐渐就依赖上这种药,臣等多次劝说皇上,此药倒行逆施,会伤及根本元气,皇上一直不肯听,如今......皇上的病,药石无医。臣有罪,罪该万死。"

    "药石无医"四个字重重打在她心上!他说躺三个月的话,不如让他去死。那就是说,他连三个月的命都没有了?

    无忧的眼泪迎风直掉:"史太医,皇上不会好了?一点办法也没有吗?"

    史太医沉默了很久,说:"往后,只可听天由命,臣也不敢说。"他没有叹息,但是每一个字都带着令人伤痛的语调。

    史太医离开前,软语相求无忧留下来照顾君昊天。

    "皇上这几天夜里都睡不安稳,一直会痛醒。他不想你知道,才避着你,把你支得远远的。可是臣觉得,夫人你陪在皇上身边,皇上的痛也许会好些。"

    *

    无忧走到床榻边,黑暗里君昊天侧卧着,脸朝着墙壁,一动不动地像尊雕像。无忧不知道他是否醒了,小心翼翼地想试探着叫他一声,又怕真的把他叫醒了自己难堪。

    "你走吧。"

    低沉暗哑的嗓音响起,无忧猛抬头,才发现君昊天已经醒了。室内微暗的灯光下,他的脸显得越发苍白,人也几乎瘦的不成样子,令人觉得有些突兀的陌生。无忧这才想起君寰宸说过的"一天天苍白下去",平日里她竟然一点都没注意到。现在仔细回想,平常她见到君昊天,不是怕得不敢抬头,就是懒得回头看他,哪里注意他是胖是瘦,有没有苍白?

    无忧有点僵硬地开口:"你醒啦?"

    "我叫你走!"他的声音变得粗暴,又说了一遍。

    无忧有些闷闷的想:她也不愿呆在这里啊,阴恻恻的怪吓人的。谁叫病人最大呢?说起来他病成这样,她也有点责任。

    无忧于是耐心地坐在他床边,耐心地开导他:"太医说了,你这个病很好控制的。只要不动怒,保持心态良好,就不会发作。你看你是皇帝,要什么没有,还一天到晚发脾气,多对不起自己......"

    无忧说到一半说不下去了,因为床榻上的人一动不动,连呼吸都没个声音,完全像死人一样。

    房间里很安静,静得几乎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无忧觉得自己真是莫名其妙,前阵子还巴不得他死掉,现在竟然开导起他来。大约是他前所未有的软弱的一面,让无忧觉得,他也是个普通人,是个会伤心会生病的普通人,而不像从前,永远是那副无坚不摧的样子。

    "朕不需要人可怜。"他终于开口,语气却冷得能冻死人。

    无忧静了一会才说:"原来你都知道了。"

    屋子里黑洞洞的,只有一盏烛光映在床榻上,他翻了个身坐起来,俊脸藏在阴影里,看不清楚。

    他的语气有点生硬:"你不是一直希望朕死,还担心朕会反悔?没错,朕只要活着就绝不会放你走。你现在应该祈祷朕快点死。"

    "对不起。"长久的沉默之后,无忧看着他的眼睛,开口打破沉寂:"以前是我对你误解太多。"

    他看着她,眉毛又皱了起来。其实他的眉毛很漂亮,但大多时候都微微皱着。

    "不需要。"他淡淡的说,把头拨到一边,不再看她。

    屋子里静得只能听到人的心跳声。无忧盯着他侧面轮廓,忽然觉得陌生又模糊。有好几次,他也是用这种眼光看她,好像看着一个陌生人。其实他们认识应该最久,说青梅竹马也不为过。骆云儿的童年,几乎都在这个男人的记忆中长大,可是近来,她越来越觉得自己其实并不了解他。

    无忧一直在他床边坐了很久,君昊天始终侧着头不理睬她。后来困得实在支撑不住,无忧头一歪,正倒在君昊天肩窝里。他身体猛的一颤,无忧吓得赶紧起来,谁知道双手正撑在他的胸口上。

    他"哼"了一声,厌恶地打开无忧的手。无忧再次倒下去,八爪鱼一样趴在他身上,双手狼狈而本能地抱住了他的脖子。

    他气得眉毛都皱起来了。无忧索性把心一横就豁出去了。搂着他的脖子亲吻他下巴,一点点青色的痕迹,有点扎人,刺在唇上酥酥的麻麻的。

    君昊天一动不动地任她亲着,后来终于不耐烦了,胳膊一伸把无忧拉到床上,反客为主按住了她。

    她特意准备的诱惑紫纱裙总算没有白穿,虽然现在被毫不怜惜地撕开来。后来她累得直接睡着了,他的嘴唇吻在她的额头上,无忧闭着眼没有动,就这样,让他抱着自己,久久的,亲吻着。

    半夜里她突然惊醒,那唯一的一盏烛火早已燃灭。朦胧的黑暗里可以看见,君昊天蜷伏着身子,不停地在发颤,他伸手在枕畔摸索檀木药盒,连呼吸都因疼痛而颤抖,却小心翼翼,只怕惊醒了她。

    无忧在黑暗里静静躺着。她不敢动,一直那样静静躺着。

    后来,他终于在枕头下面摸到了檀木药盒,药丸在空气中散发着淡香,一种致命的香气。无忧听着他因剧烈的疼痛而隐忍地吸气,药效渐渐发挥作用,他在极度的疲惫中慢慢睡着了。

    无忧摸过去,他贴身的寝衣已经为冷汗湿透,不由的揪起心来。

    放在他背上的手忽然被捉住,他背对着她,低声说:"我这样......会碍着你休息,明天你还是回西暖阁吧。"

    被他抓着的手一僵,无忧忽然扑到他背上,紧紧抱住他。他的身体,还因为高烧而滚烫:"不要赶我走。让我看着你好起来。"

    他的背脊一动不动。以前无忧总觉得他的身形高大如同山峰,结实得密不透风,这一刻才觉得,其实他也很脆弱,像个孩子一样需要陪伴,需要保护。

    过了许久,他终于转过身,把她抱进怀里,而她的脸贴在他的胸口,听着他的心跳,砰咚,砰咚......贴得太近仿佛是一种震动,让她觉得既安心,又仿佛不安。

    "无忧。"他的声音仿佛是从胸腔里发出来,嗡嗡的。

    "嗯?"

    "我喜欢你这个样子。"他的手顺着她的额发捋过,轻轻的,温柔的,"有好多个夜晚,我就这样抱着你,你靠在我怀里睡着。你睡着的样子很可爱,像只温顺的小猫。第一次,是在军营里那次,我抱着你,可你睁开眼来,却用簪子对着我。我不是一个赌徒,那是我第一次豪赌,用性命去赌。我赌输了。你那时候绝望而憎恨的眼神,我这一生也忘不了。从此我不敢再看着你醒来。我用尽各种理由去逃避,逃避却使我更放不开你。"

    "有时我很厌恶我自己。因为你从来没有爱过我,可我却无法控制我自己,我不能放开你。就算你恨我,我也无法再放手。从南楚还朝的第一天,我很放纵得喝醉了,那是我第一次抱着你睡到天亮。黎明的时候,我抱着你,就是不愿意你醒过来,因为我害怕,害怕你一醒来,又用那种绝望而憎恨的眼神看着我。那天,我一直抱着你,看着窗外的天色由黑暗变成灰白,天边渐渐绽出光华,我就在心里想,每过一秒,我能这样抱着你的时间,就少了一秒,我能跟你在一块儿的时间,就少了一秒。"

    他轻松的笑了一笑:"忧儿,像这样的时间,我还能有多久呢?"

    这样长的一篇话,无忧就跟做梦一样。她从来没有听他一次说过这么多话。她的声音也轻轻的,小小的,像是梦呓:"你一定会好的。"

    君昊天没有出声,轻轻地抬起了她的下巴,窗外天色已经发白,天就要亮了。无忧一动不动地仰着脸,脖子有些发僵。

    在漫天的粉金色霞光中,他俯下了头,很温柔的吻她。

    他从来没有吻的这样温柔,将她拥在怀里,用双手捧着她的下巴,缠绵的唇齿纠葛几乎像是水一般,可以将人溺死。

    无忧终于想起来今夜她为何会流泪--因为宸,她和宸曾经有过这样温柔的夜晚,在战场以外的安静茅屋里,那时候冰凉如水的夜晚,他温暖的身体,彻夜的温存,一切一切,镌刻在骨子里,无法忘怀。

    无忧有点透不过气来,君昊天的眼睛很黑,非常黑,瞳仁里面甚至可以清楚的看到她自己的倒影。她突然觉得害怕,不是平常害怕他的那种恐惧,而是另一种莫名的恐惧,仿佛有什么灭顶之灾即将来临。无忧不敢想是什么事情,只觉得仿佛是黑洞,非常可怕,可以吞噬一切的黑洞,让她的思维稍稍接近就恐惧的退缩回来。

    无忧闭上眼睛,却抑制不住微微发抖,他从来都非常敏感,立刻停下来,问她:"怎么了?"

    无忧勉强对着他笑:"没什么。"

    她知道自己笑的样子一定很难看,因为他连脸色都变了。而他终究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抚着她的眼皮,催促她快点睡。

    一觉睡到日头正午,醒来君昊天照例不在身边。无忧想:难道他真的怕看着她醒来?又转念一想,都日上三竿了,不起床才奇怪了。暗笑自己多心,摸索着下了床。

    侍女像是早知道无忧在这里过夜,早早的为她准备好了换的衣裳,又服侍她梳洗打扮。无忧就在云轩殿里用了午膳,下午坐了一会,仍不见君昊天回来,这才觉得奇怪。

    出去走走,正好遇到皇帝的随身太监惠童,于是拦住他问:"皇上呢?"

    惠童愣了愣:"皇上不是和夫人您在一起,还吩咐奴才们别去打扰吗?"

    无忧木然地摇头。

    整个下午,翠微宫像炸开了锅,宫人们四处奔走,偌大的行宫,竟然把皇帝走丢了?

    无忧静静地坐在云轩阁中,昨夜昏暗而惊心的殿堂,如今只剩下她一人。她不知道君昊天到哪里去了。除非是他自己想躲起来,否则不会没人知道他在哪。

    昨晚最后的那一幕在眼前回现,当时君昊天是很明显的不高兴了。他能看出她心中想的是什么?昨晚她是真的害怕,害怕一些自己不敢承认的情绪。她不该想起宸,不应该。如果君昊天对她像以前一样残忍一点儿,或者她会清醒些。可是昨天他偏偏特别温柔,让她有种恍惚的错觉与恐惧。

    无忧一个人坐在殿堂中,看着门外的落日沉入山腰,忽然觉得很害怕。

    他知道自己随时可能死掉,这种时候,他会去哪?

    无忧再也坐不住了,她一个人跑出了翠微宫,侍女们在身后追,各种叫嚷,她也没有停。

    四周都是连绵的山,金乌挂在半山腰,暮色遮了一半,还余一半,在她身后拉出一道斜斜的影子。

    跑出来后她才觉得荒唐。她只是答应陪他最后一个月,不包括关心他的病情,和安慰他的心情,就像现在,她不该这么冲动的跑出来找他。

    气温越来越低,夕阳消散最后一丝余热,才沉入地平线以下。她竟然跑到了山上。山间昼夜温差极大,道路为露水所浸,湿窄泥泞。歪脖子树搭下来拦住了去路,横生的枝杈令无忧恼怒。

    她其实很怕,山里到处有莫名的星点光亮,像是野兽的眼睛,但又静得发慌,连自己的脚步声都觉得害怕。她不断地拉扯着身边的树枝,脚底被什么咯了下,她"啊"的叫出声,重重地坐在了地上。

    "什么人?"黑暗里像是回音,响起了一个人的声音。

    无忧只想哭。她吓得要哭,听到这个人的声音更是想哭。

    膝盖钻心的疼,她抱着双膝坐在地上,一个劲的掉眼泪。那个黑影终于动了,向她走来。无忧抓起身边一把沙子,就朝他掷去。

    他也没躲,看清她身形后,只是很平静地问了句:"你怎么来了?"

    无忧赌气扭过头不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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