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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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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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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四他们走后,平郡王与舅舅一家相继告辞,宴会不了了之。

    我怕冬冬玩得太兴奋,便强迫她一起午睡。单独对着我的时候,她总是比较老实。不过没睡了多久,就被人叫醒,皇帝这回换召见我和冬冬了。怎么这圣上的旨意一阵一阵的?也不一次说完,害得我半梦半醒心气不顺。叫醒我不难,叫醒冬冬就没那么简单。我就挪动她一下,她便闭着眼睛“咿咿呜呜”抗议。我只能抱着她上马车,随时提供舒服怀抱供她安睡。快到畅春园时,她终于醒了,我赶紧让奶娘给她穿上大红棉袄和虎头鞋。

    等待晋见的人,都是一声咳嗽也没有,保持绝对的缄默。但是才两虚岁的冬冬怎么会懂,我看她眼睛滴溜打量屋子的时候,就知道她对珊瑚盆景和玉水仙感兴趣。所以也不等她笑眯眯地拿手去指,便抱她坐腿上,把她不多的头发扎成两支小辫,问奶娘拿过两支细长的大红绢花,缠成一对小圆髻。这期间她只能关注我有没有扯痛她的头发,没法分心闹腾别的了。

    没多久,就有太监来引我们进去,在门外便听见皇帝的声音,“你们跪安吧。”只听里面衣衫窸窸窣窣响起来,皇帝却又沉吟道,“等等,先别走,都留下瞧瞧十四家的五格格。”

    我抱着冬冬跨进门槛,走向宝座行礼。有冬冬挡着,我便偷扫了眼两边侍立的人。好家伙!自太子以降十四以上,除了十三,全都齐了,一个个的神色肃然,太子的眼神尤其黯淡。十四见到我,眼里轻笑了下,马上又恢复眼观鼻鼻观心。

    待我慢吞吞地走到近前,皇帝果然道:“你抱着孩子,不用行大礼了。”即便如此,安还是要请的,就是动作幅度可以小些。

    这屋里,就皇帝脸上有淡淡的笑意,他挑眉唤道:“十四阿哥。”

    十四赶紧出列,应道:“是。”

    “听说今儿是你家五格格周岁。”皇帝拨着茶道,“摆下家宴,怎么就没给朕帖子?”

    十四答道:“儿惶恐。皇阿玛日理万机,不敢为此等小事劳烦您……”

    皇帝轻哼了一声,似真似假的皱眉道:“借口。”

    都说人年纪大了像小孩,皇帝也不例外,大概是闷了耍儿子玩呢。只见他搁下茶盏,向我问道:“十四家的,你怎么说?”

    我看了看冬冬回道:“回皇上,是怕她面子不够大。”

    皇帝闻言笑了出来,招手让我把冬冬抱过去。冬冬不认生,皇帝却注意保护自己的胡须。他抱她坐腿上,问:“这丫头叫什么名儿?”

    “回皇阿玛,叫冬冬,冬至之冬。”十四握住我的手,垂首答道。

    冬冬听到自己的名字,扑腾了两下,伸手要十四抱。

    皇帝又问:“抓周抓了什么?”

    十四看我,我摇了摇头表示没继续,他便答:“抓了两刻钟……还没抓完。”

    皇帝大概不能理解“还没抓完”是什么意思,腹中狐疑,却也没多问,只支使太监去取小儿抓周的器物,想让冬冬再表演一回。

    我额头微汗,心想,别砸了御玺才好啊。

    皇帝示意太监把盘子放案上,冬冬扫了一眼盘子里东西,大概觉得不新鲜,便把注意力放到桌案上的其他物品上。不一会儿就伸手向笔架,想爬过去拿。皇帝大约没注意,抱住挣扎的冬冬,让她挑盘里的东西。冬冬“嗯嗯呀呀”了几声不得理解,便皱起小脸仰望皇帝,指着笔架上的毛笔道:“阿玛,要,要……”

    殿内顿时鸦雀无声,连皇帝一时也愣住了。随着皇帝捶案大乐,周围立刻爆发出哄堂大笑。只有十四青着一张脸,我也经不住尴尬,低下头去。以前就算她管傅有荣叫“阿玛”也只当好玩,这下看来,真有必要好好教育她。

    冬冬当然得了支又粗又大的毛笔,乐得她手舞足蹈往自个脸上画,敢情她拿这个当粉刷了。

    出了皇帝的地方,十四的兄弟们就围上来。老八还好,只是笑,老九老十逗着冬冬叫阿玛。十四的脸黑着一路到家。

    回到房里,十四把冬冬放在炕桌上,板着张脸看着她,大概想说“我对你很失望”之类。经过今天这么一闹,我也不打算阻止他了。不过冬冬不在意他的脸色,见傅有荣除下十四暖帽,便扯扯她爹的袖子,指着帽子道:“阿玛,要,要,那个。”

    又来了!她大概以为只要她喊这个就无往不利。可惜十四这家伙还偏偏就上当了,一脸傻笑把帽子拿给她。得,不用指望他教育女儿,他跟她就一个档次。

    把冬冬抱下去后,我们也洗漱准备睡觉。还是忍不住问十四:“皇上召你们去,有什么好事?”

    “好事?可能算是好事……”十四轻笑着解了外衣,傅有荣要帮忙,被他支出门去,接着道,“把托合齐、齐世武这些个老匹夫统统扔进刑部大牢,真是大快人心!”

    还以为赏了庄园银子呢,真是无趣!十四挥手让东云她们都下去,上来给我扒了中衣,我打着哈欠爬进被窝,回头嘱咐他别把我的衣服随地乱扔,好歹挂架子上去。

    “不过那个姓戴的书呆子就遭了大罪了!噶礼和张伯行互相扯皮,硬也要往他身上绕。”他也钻进被子里,贴着我的发鬓轻道。

    我听说姓戴的,倒是稍醒了两分:“是己丑年榜眼戴名世?这老头到底犯了什么事?”李浩说起他时情绪十分低落,我就没多问。

    十四没想到我有兴趣,便回道:“这人学问颇有些名气,就是有点狂妄自负,不讨人喜欢。原也不是什么大毛病,可惜运气不好,撞到太子手里,成个垫背。他写的那两本书,据说也是罪证确凿。”

    “写书有罪,看他书的也不能免吧。”我拉高被子窝舒服点,道,“那边书架上就搁着几本,要是哪天他们也拿我下狱,可要记得带冬冬来看我……”

    爹年前便离京赴任了,第二年春天,李浩也走了。我的两个侄儿还太小,不管是李浩还是容惠娘家,都不放心他们跟随年轻的父亲长途跋涉,所以容惠也只好暂时留下照顾儿子。李浩走的那天,容惠哭得鼻子通红,我安慰她道:“山东不远,真想得不行,跨匹马就能见到。”

    容惠抽抽鼻子,似乎在思考可行性,然后向我问道:“莱芜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地方?他去会不会吃苦?”

    我摸摸下巴,想了想回道:“属泰安州,应该离泰山挺近,下回叫他带你一块去看日出。吃苦么……虽然那点俸禄是够少的,不过我能保证李浩不会饿着冻着。”说着拍拍她的肩膀让她放心。

    她倒是收了泪,就是不肯听她母亲的搬回娘家,坚持要带着孩子住她和李浩的老地方。她母亲只好时不时过去陪她几天。亲家公说:“年轻人志向高远,好!”亲家母则不免微词:“扔下妻儿跑那旮旯里当个芝麻县官,叫什么事嘛!”

    冬冬一岁半,学会了“叔叔、伯伯、哥哥”的发音,不管人怎么逗也不会再喊错“爹”了。她说话利索许多,逗她天真的童言童语十分有趣。这天抱着她在府里闲逛,却见着一个有些眼熟的姑娘从十四书房的院子里出来。

    “等等!”我叫住她。

    傅有荣本是领她出去,被我一喊,抹了把汗道:“福晋,她……”

    “没你事,回去当差吧。”我打断他道。

    冬冬跟他挥挥手,他应了声便退回院子里了。

    那姑娘低着个头,神色却颇为不逊。我仔细回想,终于记起,她不就是那回偷我玉坠的乞儿吗!那时她破衣烂衫,蓬头垢面,现在则是干干净净的旗下姑娘打扮,眉目清朗,很有几分秀色。怪不得一时认不出!

    “这回没带刀子吧?”我问道。

    她冷哼一声没做答,不屑地看向别处。

    冬冬趴在肩头问我:“妈妈,嗯,姐姐、为什么要……刀子?好吃吗?”她现在见到年轻女孩都叫姐姐,“带”字不会说,好吃与否的问题则是我跟她经常讨论的。

    我亲亲她的脸,答道:“不好吃。但是‘姐姐’喜欢。”她就很好奇地看着那个品味奇怪的“姐姐”。

    那姑娘已经不自在,我对她笑道:“我记得你上回说过‘满狗’什么的,怎么自个儿也披上狗皮,来狗窝里逛了?”

    她顿时红了脸,窘迫地啐道:“呸!要不是头儿……我才不踏进这狗、这破地方!”说着转身要走。

    “喂。”我叫住她。

    她恼怒地回头道:“干什么?我知道门在哪儿!”

    “门?你是说的狗洞吧。”我指了指另一边道,“喏,那边也有一个。”

    她脖根都涨红了,一跺脚便夺路而走。冬冬又挥手:“刀子姐姐再见。”然后仰头要我肯定她的表现,我对她的联想能力很是赞赏,笑着捏捏她的脸蛋。

    十四不知何时到了身边,伸手把冬冬抱过去,解释道:“上次为了拿回坠子,跟他们头领喝过一回酒。”

    我“嗯”了一声,望着那姑娘渐远的背影消失在院墙的月洞门后,她熟门熟路的,应该不是第一次来。

    “虽是草莽,但为人豪爽,不失为一条汉子,便结交了。前些天得了几坛子好酒,想起他,就让人送过去,他今儿便派了人谢礼来了。”冬冬趴他身上蹦达撒娇,他一边哄她一边对我说话。

    “她叫什么名字?”我问。

    “啊?”他奇道。

    “那姑娘,叫什么名字?”我重复了一遍。

    他看着我,想了想回道:“叫串儿吧……也许是钏儿。”

    我点点头,又问:“她什么时候再来?”这小丫头挺好玩的,被挤兑的时候,神色虽窘,眼睛却也极水灵极亮。

    “不知道……也许下回不是她来。”十四答。

    冬冬被抱久了,不乐意,十四还追着要亲她的小脸,她便皱着眉扁着嘴,捏住他的脸皮往后仰。我让十四把她放地上,由奶娘领着去睡午觉。

    十四给我挡着太阳,将我的碎发捋到耳后,轻问:“刚才干什么了?天热了,小心晒着。”

    “我找画师给冬冬画像,可她静不住。”画师不像照相师那么容易。

    他惊喜道:“真的?画好了吗?我看看。”

    “早呢。”油画的进展本来就缓慢,再加上冬冬不配合,更加完成无期。

    十四也不失望,牵了我的手就拉我进院子:“我给你画一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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