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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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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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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浩中了二甲第七名,第一时间便来跟我报喜。我拍拍他的肩道:“这是非常了不起的成就!辛苦了,还剩最后一场。”

    他兴奋地跟我叙述授题时,皇帝御太和殿,文武百官朝服排列,作乐鸣鞭的壮观场景。不过说到传胪,不免又有些羡慕鼎甲的三人由午门中门出紫禁城的荣耀。一山望着一山高是人之常情,我不能怪他贪心不足,只能笑着安慰道:“一甲三名,从开朝便皆出自汉人士子,既然在旗就得认命不是?”何况这旗分一直都是助力而非阻力。

    李浩已经得了进士出身,并不真失望没弄个状榜探锦上添花,笑了笑也就释然。翌日,礼部举行恩荣宴,即琼林宴,是个把“老师”“同年”混个烂熟的大好时机。这条人脉对新进士们来说,便是日后最大的资本之一。三天后朝考结束,他便彻底终结了这漫长的科举征程,只等着定名次定去处。

    与此同时,十四也将出发随他皇帝爹北上避暑,大概会在塞外度过整个夏天。临走前一晚,他便缠着我不放,过了四更还不肯睡。时节已届初夏,即便不动只是这样贴在一起,还是会觉得热。我想,现在的温度还能忍受,如果是盛夏酷暑时候再这么着,怎么能受得了!

    他给我抹了额上鼻尖不断泌出的汗水,问道:“渴么?要不要喝水?”

    我被他闹得过了困头,一时半会儿也睡不着,的确也有些口渴,就点头道:“嗯,我去喝杯茶。”说着便要翻身下床,却被他拉住,他笑道:“你躺着,我去倒。”我怕他摔了茶壶杯子,刚想建议叫服侍的人,他便套了裤子,跳下床去,倒了满满一杯,递到我跟前道:“慢慢喝,小心呛着。”

    我喝完之后,他把杯子拿过去随手搁在床下踏板上,拉住我抹唇的手,凑上来舔我唇边的水珠。我往后靠,躲着他小狗似的舔吻。他箍住我的腰,捧着我的脸,哑声道:“几个月亲不到你了……”我被他吻得喘不过气来,转头避开,他便轻吻了吻我耳后颈侧,也不继续追缠。

    他躺下来,搂着我贴着我的耳际轻道:“我不在,你要是闷了,就出府走走,或者回娘家住些日子也无妨。闲来无事便去找八嫂她们玩儿说话,也能解解闷儿。”顿了顿又道,“你怕热,自个儿小心别晒着了。如需用冰,便让他们从冰窖取。我已吩咐了,若府里藏冰不够,只管采买……热河夏季凉爽,只是京城究竟不好过……明儿不用起来送我了,早上凉快,你多睡会儿……”

    我时不时应他一声,后来便在他催眠的低语中睡去。第二天在晨风中醒来,只看见敏敏还卧在桌上的杜鹃盆下。

    舒嬷嬷被十四留给我,我到哪儿她都要跟着。有些麻烦,不过她细心又知礼,论侍侯人这一项,还真不是旁人可比。

    十四走后没几天,八福晋便差人请我去她家建在畅春园旁的别院小住。八阿哥也随扈走了,想是一个人寂寞,又或许十四跟嫂嫂说了,怕我寂寞。舒嬷嬷叫人备好了车马,打点好我的随身行李,便跟着一块儿去了。

    八福晋见到我,挑眉佯嗔道:“回京都快一年了,这会儿还要我三催四请地才能见着!请尊菩萨也没那么难的。”

    我笑道:“可不敢比菩萨,人家请了容易送了难,我招之则来挥之即去。”

    八福晋“噗哧”笑了出来,拧了我的脸一把,道:“一点虔诚心都没有,我看你请什么菩萨都难!”然后又靠近些笑问道:“嗳,老十四待你怎样?瞧他这些天乐陶陶的模样,就差没把‘小登科’几个字写脸上了!这些天尽腻着你了吧?”

    我笑而不答。她便又道:“唉,你们也耗这许多年了,在一起是缘也是福……”

    正说着,一个小小的男孩儿跌跌撞撞地跑进房来,扑到八福晋身上,抓着她的袍摆,仰头叫了声:“额娘。”她将那看似比弘映还小的孩子抱起,在他嫩脸上亲了一记,然后问跟在后面的嬷嬷:“阿哥可吃了奶了?”

    嬷嬷答道:“小半个时辰前吃了。”

    她又问:“格格呢?”

    嬷嬷低头答道:“回福晋,小格格吃了奶睡着了。桂嬷嬷她们照看着呢。”

    那孩子直勾勾地盯着我看,我对他笑,他又不知道怕羞还是怕生地转过头去,抱住八福晋的脖子,拿眼角的余光瞄我。

    八福晋摸摸他的脸蛋,哄道:“弘旺乖,叫婶娘抱抱。”

    他嘟了嘟嘴,看着别处,弱弱地叫了声“婶……”,却不肯让我抱。

    八福晋亲亲他,安抚地说了几句,然后放他到地上,让乳母照顾他玩儿。她看了看我的肚子,道:“你赶快生一个,老十四虽宠你,还是得养下个小的。最差是学我……自个儿生的到底亲些……”说到这儿,她看着孩子慈爱的神情中,现出一点郁郁一点无奈。

    我没答,却想,十四不缺继承人呢。

    在老八家别院散淡地住了几日,觉得比城里的宅子稍微凉快些。他们家的厨子手艺不错心思也活络,八福晋天热食欲不旺,便常有凉面、冰粥等供应。我喜欢让他们在凉面上浇一点芝麻酱,再撒一层碎冰。八福晋看我这么吃法觉着新鲜,初尝嫌太甜太冰,不过第二次仍坚持要试,奇怪的是竟习惯了这口味。

    一天上午,八福晋去给老八生母请安回来,便拉着我去探望八公主。我对他们家的女眷基本都不认得,八福晋便跟我解说,八公主三年前下嫁翁牛特杜楞郡王仓津,有孕后便来京静养待产。另外,八公主也是十三同母妹。

    我们到了公主府邸,一路由下人领着进了主人的正院。在外房等候的时候,正碰见一个中年贵妇从里屋出来,想来是刚看望公主毕。八福晋拉着她为我们介绍,我这才知道原来她便是容惠的额娘。一堆女人见了面,免不了福来福去的问安,再闲嗑几句家常。这时有个小丫鬟从里屋出来,向八福晋行礼道:“给福晋请安。公主在里面听着福晋声音,急着请您进去。”八福晋笑道:“八妹妹也是急性子。”然后握了握我的手,轻道:“你们再说几句话,我先进去。”

    容惠的额娘拉着我的手,向门外避了几步,然后道:“还没恭贺福晋新婚之喜,说来也是头一回见福晋……”

    我明白她言下意思,笑道:“以前一直未去府上拜候,是我家疏忽了。过几日,一定携弟弟去请安。”

    她满眼笑意地道:“如此就太好了!”接着又轻道:“这儿不便多话,到时候细说。”

    我点头送她到阶下,道:“请福晋帮我问容格格好。”

    回到房内,便有丫鬟引我进去里屋。

    只见一个二十余岁的妇人斜靠在竹榻上,八福晋则坐在榻沿与她说话。这应该就是八公主,她看来很瘦弱,却挺着个格外大的肚子,看得我心里直慌,最怕见孕妇。我福了福行了礼,她便招手让我过去坐。我在榻旁一个竹编凳子上坐了,抬头见八公主苍白的脸色,我觉得手心沁出汗来。

    她打量了我一会儿,笑着说:“我早听说过你。”许多人第一次见我都爱说这句话。

    八福晋掩嘴笑道:“还有谁不知道她的?”我果然在某个特定的圈子里很出名。

    公主摇了摇头,道:“我很早就知道她……”

    我和八福晋疑惑地等待下文,她却向我笑问道:“我想写封信,只是精神不济,我说,你帮我下笔好么?”

    我当然不能也不忍对孕妇说不,便点了点头,献丑也不在话下。等丫鬟们磨好了墨,铺好了纸,便道:“公主请说。”

    八公主道:“十三皇兄台鉴……”

    我顿了笔,向她望去。她笑问道:“怎么了?”

    我盯着白纸,写下这六个字,回道:“没什么,公主请继续。”

    她便开始叙述北京的天气情况炎热程度,接着是饮食起居,说自己一切正常,皇父赏赐的竹榻也很凉快。然后便又说到哥哥离京不久,便即十分想念,让他保重身体,等他回来,当可见到外甥。

    写完以上,她竟然要下榻来,我赶紧上前和八福晋一块儿搀着。她好不容易坐到书案前,额上已满是细汗,拿起我搁下的笔,便在末尾写上“妹佑宁谨启”,看了看我,又添上一行小字,“妹身子不便,口述之,十四弟妹代笔”,然后摊着晾干,跟我和八福晋闲聊。过了一刻钟左右,她将那信折好,装入一个鹅黄色的信封,写上“十三皇兄台启”几个字,便交给丫鬟拿出去。

    从八家回来,我大多数时间住娘家,舒嬷嬷虽然一律跟随,却似乎对此颇有微词,话是说得非常委婉冠冕,“仆婢下人,闹闹哄哄地都往福晋娘家,恐扰了府上。”

    我看着她回道:“要我伺候的人不在,伺候我的人当然我住哪他们住哪。有问题吗?”她便没话了。

    待到李浩朝考的结果出来,他却脸有愧色地来见我。原来是被选入翰林院,成了庶吉士。我叹了口气,安慰他道:“这也由不了你自己。入翰林是光宗耀祖的事。好好混!”

    爹对此十分高兴,特地摆了酒宴为李浩庆祝。这回李浩有些醉了,爹让我把他弄回房。他被扶到床上,却拉着我的手,眯着醉眼道:“高凌,为什么会是你……”我无辞以对,我没有绝对的自信对他说,我是你姐姐,跟九岁之前没有任何不同。

    他很快放开我,熟睡过去。我回到房里,却好久没法入睡。

    在跟爹商量了之后,我和李浩便先去容惠家拜访。李浩跟容惠的阿玛和哥哥们一处喝茶,我则进了内院。和容惠的额娘寒暄了几句后,就进入正题。她试探道:“容儿明年就十五了,婚期定在明春可好?”

    我猜他们家疼爱女儿,怕容惠年纪小,出嫁之后适应不了,所以想多留她些时候。于是笑道:“那当然……”

    还没等我说完,容惠的额娘却抢先道:“当然,此先若有房里人,我们家也不是不通情达理的。”

    我一时怔了,早忘记李浩今年已经二十有一,本该妻妾俱全,也许膝下还有儿女,连他的岳家也认为他有房里人是合情合理。而我,只知道他应该没有妾室,至于通房丫头,因为从未注意过,也无从得知。我掩饰窘迫道:“容格格入门前,断不会有妾婢登堂入室。”

    她听了,满意地笑道:“难为亲家了……还有一事。关于嫁妆,那些器物家具,我看着福晋的就置办得很是精致,不如就由亲家来办这些。我家就置一座院子,买亲家隔邻的地,添几间新房,建个园子,你看如何?”

    我听不是要李浩和容惠婚后另居,就松了一口气,便笑道:“容我与家父商量。”

    容惠额娘看我反应,便知道大半是答应了,接下去也就说些有的没的废话。大约一盏茶后,她道:“福晋回来还没见过容儿吧,她可是老念着你。”终于领我去见她宝贝闺女,到了容惠房里,见礼完毕,她额娘就回房休息了,留我和容惠说话。

    容惠虽仍稚气未脱,却也有了十四岁少女的婀娜与妩媚,呵呵,这孩子,长大了之后,更见优雅了呢。她凑上来挽着我的胳膊道:“李姐姐,嗯,还是该改叫十四婶呢?”

    我笑着捏了她的脸:“随你喜欢,弟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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