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骘跟陆议初步谈妥之后,时间也才刚刚过午,陆议简单留了个饭,然后步骘就行色匆匆走了。
他当然不会傻到当晚直接住在华亭,那不是给自己找不自在么。万一孙策耳目众多呢?
华亭镇大约在后世的昆山县南部,距离吴县所在的苏州市区还有六十里地。
步骘和几个有头脸的属吏都有马,普通侍卫也骑了刚从陆家买来的马,可以一路奔驰。跑了整整一个下午,入夜之后才赶到吴县。
当时城门已经关了,步骘就在城下大吼,亮明身份,说自己是车骑将军、扬州牧派来巡视吴郡工作,见孙将军的。
守城门官不敢轻信,也就没有开门,让步骘拿出证物。步骘就拿出一块符传,让人用吊篮吊上城头查验。
符传上用的也是扬州牧的大印,绝对不会有问题。守门官看了之后,便先让人用吊篮吊下酒肉来,让他们稍等,应该是去通传了。
步骘也无所谓,大剌剌在城门外席地而坐,喝酒吃肉,吃饱了还让人吊个帐篷下来御寒,然后在帐篷里睡大觉,颇有名士风范。
反正步骘对于今晚进不进城无所谓,他要的只是把阵仗闹大,让人知道他上岸当天就抵达了吴县,避免孙策多想。
自己越是摆出上官使者的架子,孙策的戒心就越低。
等了足足半个多时辰,步骘在帐篷里都睡着了,城门才忽然打开,出来一个三十来岁的骑马文士,径直走到步骘帐篷前,下马行礼。
步骘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跟对方接洽,那人拱手道:“在下讨逆将军主簿秦松,见过上使。上使夤夜而至,我家将军宴饮已醉,不及相见,实恐失礼。张长史年长易乏,也已歇下了,由在下接洽,还请勿嫌怠慢。”
秦松也算给足了步骘面子,这步骘看起来也就二十出头,比他年轻十岁左右,他还得一口一个上使,解释为什么孙策、张昭今夜没法来见他。
步骘当然是见好就收,立刻摆出和睦之色:“原来是秦主簿,久仰久仰,我两年前在海盐县耕读,便曾闻秦主簿大名,在讨逆将军麾下,受信重仅次于二张。讨逆将军让秦主簿接洽,足见重视、礼遇。”
步骘这番话把姿态摆得挺低,但秦松却怎么听怎么觉得别扭。
合着这是一个两年前还在种田的村夫?
如今怎么就成了车骑将军府的从事中郎呢?
一想到自己给孙策效力三四年了,而且就算是四年前、还没出仕的时候,自己好歹也是广陵名士,起步肯定比眼前这步骘高得多了,如今自己也不过是讨逆将军府的主簿……
唉,人和人的际遇,实在是太靠时运了,有些东西不是看努力,是看运气的!
秦松内心郁闷地引着步骘并辔入城,送他先去驿馆歇息。
一路上两人难免也要谈起籍贯、履历。秦松其实也是想找一点心理安慰,好解释“步骘为何会升官升得这么快”,证明“不是我不努力,而是对方走了运。”
于是秦松首先便问起了对方籍贯,步骘就说他是广陵人,三年前因为广陵遭遇笮融之乱,才过江到海盐县种瓜避祸。
听到这个答案,秦松是一点心理安慰都没找到,反而更郁闷了:“这么巧,上使也是广陵人?也是遇到兵灾过江避祸的?
我也是广陵人啊!我也是遇到曹贼……曹司空攻陶公,逃离徐州南下避祸的呀!比上使还早一年过江!可……上使为何后来又回广陵了呢?”
秦松只觉得理解不了这个世界的运作方式了,明明我先过江求前程,在老家时的名气也是我更大,而且对方过了江果然没求到前程,都沦落到种瓜了,怎么反而后来居上了呢?
自己原先领先的越多,现在落后了,这落差感就越郁闷。
好在,步骘也没折磨他,很快给出了关键答案:“惭愧惭愧,其实在下学识品德,都不堪此位,但我在广陵时,曾与伏波将军、丹阳太守、诸侯同窗半载。
伏波将军有经天纬地之大才,于车骑将军被袁逆逼入绝境时,巧用奇计,使讨逆大业幽而复明。我得伏波将军举荐,这才尸位素餐。”
步骘很清楚,越显得自己的进步,是因为裙带关系、同窗关系,那么自己在孙策这儿执行使命时就越安全。因为没人会扣留一个没有真才实学的人、白白得罪刘备的。
现在的孙策,全靠投机投靠朝廷,挤兑住刘备没有法理对他用兵。但如果孙策犯了错,得罪了上使,给了刘备宣称借口,情况就截然不同了。
如果有诸葛瑾这样的顶级大贤来出使孙策的话,那孙策还有可能拼个鱼死网破扣下诸葛瑾以削弱刘备。因为孙策知道诸葛瑾的价值,是值得跟刘备翻脸殊死一搏的。
但这次来的只是个关系户,那就绝对犯不着了。
步骘说这些话的本意,只是降低自己的威胁,让对方别重视自己。
没想到听在秦松这广陵老乡耳中,却起到了别的效果,一想到命运际遇的天壤之别,就好悬没把秦松气死。
秦松几乎是全程铁青着脸,把步骘一行在驿馆内安排好了,告辞离去后,一出门就开始大骂自己运气不好。
“我在广陵老家的时候怎么就没遇见诸葛瑾、结伴游学个一年半载呢!早知道当年多拖一年再过江了!这等庸才,都因为跟诸葛瑾同窗,仙及鸡犬,真是苍天无眼!”
……
秦松被步骘的狗S运给气得郁闷了一夜,第二天孙策、张昭问起他接待的经过,秦松自然也不会说好话。
直接把步骘描述成了“不过是个二十出头、靠着跟诸葛瑾同窗关系混上高位的无才无德轻浮之辈”。
秦松甚至还补充了一句:“我私下问过使团中的从人,听说那步骘之堂妹略有姿色,他竟无耻到把堂妹送给诸葛瑾为奴婢,才换来如此官位”。
孙策、张昭听后,自然是愈发不当回事。
尤其孙策这种实力派,内心对步骘更多了几分鄙夷:“天下人都说刘备礼贤下士,任人唯贤。如今看来,能下士倒是真的,是否能识人知贤,则是未必,什么无才无德之人,都能任人唯亲,看来也不过如此了。”
张昭比孙策老成不少,他素知刘备名声,便劝谏道:“将军不可大意,刘备礼贤下士之名,天下莫不知之,不太可能是虚妄。
第178章 勿谓言之不预也(1/2),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