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弑君是一把双刃剑,一面斩断旧主的脖颈,一面在握剑者的灵魂刻下永不愈合的裂痕。于是真相被精心包裹在谎言的糖衣里,随着马车的铃铛声,在圣彼得堡的街巷间流转。
弑君与阴谋,只能在黑暗中滋生,一旦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尤其是让安德鲁掌握了有力证据,便会撕裂整个俄罗斯帝国的根基,让所有参与者都成为历史审判席上的罪人……
就在俄国大使胡思乱想之际,普拉通已站到了安德鲁所处的位置。
“我是普拉通·朱波夫,三月十日政变的执行者。当沙皇保罗一世躲在小祷告室的时候,是皇储亚历山大亲手打开了寝宫的暗门……”弑君者的声音沙哑如砂纸,却清晰地穿透大厅每个角落。
说道这里时,普拉通突然扯开衬衫,一道蜈蚣状的疤痕从锁骨蜿蜒至心口,“他承诺事成后封我们兄弟为世袭亲王,半年后却派他麾下的鹰犬杀死了我的哥哥尼古拉,还放火想要烧死我!”
一片死寂中,梅特涅的鼻烟盒"当啷"坠地。丹麦大使的手死死按住剑柄,却发现掌心全是冷汗。
安德鲁微微点头,副官德鲁奥适时举起第二份证物,烧焦的日记残页在银盘里微微卷曲,血手印如同凝固的控诉:“这里记录着三百七十七名政变参与者名单,当然,他们中大部分已经不再人世。不过,那位听从亚历山大的命令,私下打开通向沙皇寝宫大门的宫廷侍从,德米特里·奥尔洛夫,此刻就待在偏厅之中,他将与信函的鉴定师一道,愿意接受代表们的咨询。”
"谎言!这一切都是伪造!"俄国大使突然暴起,却被两名维持秩序的卫兵按在一旁的栏杆上。鲁缅采夫伯爵挣扎着嘶吼:“德意志人,难道忘了俄国与你们的传统友谊吗?”
“嘿嘿,友谊?”安德鲁冷笑起来,“事实上,维系罗曼诺夫皇族的正统,才是法兰西、德意志,以及整个欧洲,对俄罗斯最大的友谊承诺。”
此刻,鲁缅采夫的怒吼被枪托砸在地面的巨响淹没。安德鲁上前一步说道:“够了!根据《威斯特伐利亚和约》,还有俄国的《皇位继承法》的规定,但凡弑君者无权继承王位!
……欧洲的正统守护者,你们会纵容这等逆伦暴行吗?是的,我已经听到了你们的声音。当然不会答应,任何有廉耻的人都不会。
……基于此,我代表法兰西与德意志宣布,亚历山大犯下弑君之罪,因此他不具备沙皇保罗一世的合法继承人。而当下,康斯坦丁大公才是合法的皇位继承人……”
安德鲁的话尚未说完,整个会场瞬间沸腾起来。
包括普鲁士与奥地利在内的德意志邦国代表们,还在考虑自己应该如何响应安德鲁元首的倡议,反倒是身为局外人,与俄国有着数百年世仇的瑞典、波兰等国的代表,纷纷跳到座椅上,不停的高呼“正义”。接着,波斯大使与奥斯曼大使也在热烈的鼓掌。
丹麦大使的抗议声刚一到嘴边,就被立刻吞了回去,那是身旁的主教在胸前疯狂画着十字的同时,还在不停的诅咒俄国的弑君者。
此刻,丹麦人忽然想起了安德鲁曾经说过的那一句名言:"当真相足够震撼,人们就不会追究它从何而来。"
雪越下越大,窗外的法兰克福已变成白茫茫一片。而在这金碧辉煌的议会厅内,一场足以改写欧洲版图的风暴,正在证词与谎言的碰撞中,悄然成型。
法兰克福议会大厅,水晶灯的光芒与窗外的暴风雪形成残酷对比。等到安德鲁·弗兰克代表已故的“老大哥”保罗一世,宣布正式废黜亚历山大皇位的时候,俄国大使鲁缅采夫伯爵突然发出困兽般的低吼:“您,这是对罗曼诺夫王朝的亵渎!”
"亵渎?"安德鲁挑眉,他对朱波夫问道:“你去告诉鲁缅采夫伯爵,政变之日,亚历山大最后对你所说那一句话是什么?”
朱波夫毕恭毕敬的回应道:“我记得他说,‘干万记住了,别让血渍弄脏了地毯,因为那是波斯进贡的珍品。’”
会场前排的代表们发出嗤笑,而俄国代表团的年轻秘书当场羞愧的捂住了嘴,脸色惨白如纸。
“这些都是伪造的!"鲁缅采夫踉跄的站起来,他挥舞着双臂,怒斥道:“你们法国佬就会用这种卑劣的技术手段……”
"哦?"安德鲁打了个响指,三名身着俄国禁卫军制服的士兵被押上讲台。他们的制服破烂不堪,胸前的圣乔治勋章却擦得锃亮。
“这三位,是亚历山大陛下派去西伯利亚的‘清道夫’,”
安德鲁一边解说着,他的手指还划过其中一人脸上的鞭痕,“他们的任务,是处决所有知道‘3月10日政变’真相的人,或是称之为拥立亚历山大登上皇位的有功之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