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6章最致命的指控(上)
镀金穹顶下,数十盏水晶吊灯突然剧烈震颤,折射出的光斑在代表们苍白的脸上跳动。
安德鲁掷地有声的话语,就像是一柄重剑劈开凝滞的空气,全场三百多道目光瞬间穿透讲台,将这位德意志元首的身影,钉在巴洛克风格的壁毯前。
骚动如同黑死病时期蔓延的恐慌,从后排的荷兰代表席开始,迅速吞噬每一个角落。绸缎衣料的摩擦声、皮鞋跟刮擦大理石地面的刺耳声响,混着压抑的惊呼和窃窃私语,在穹顶下交织成一首混乱的交响曲。
尽管“亚历山大是弑君者”这一句话,尚未正式从安德鲁口中吐出,但这个禁忌的词汇早已化作无形的锁链,紧紧缠绕在每个人的咽喉。
圣彼得堡冬宫的血色秘闻,随着涅瓦河的冰裂声,悄然渗入了法兰克福会议的每一寸缝隙。
俄国大使鲁缅采夫伯爵的脸色,在瞬间变得比胸前的圣安德烈勋章还要惨白,藏在金丝刺绣袖口下的密信,此刻仿佛一团燃烧的炭火,炙烤着他的皮肤。
就在今天上午,圣彼得堡的信使骑着口吐白沫的骏马,冲进俄国在法兰克福的使领馆,马蹄在结霜的石板路上打滑,最终在传达室前栽倒。那份写着“警惕安德鲁阴谋”的预警,终究没能跑赢政治阴谋的速度。
大厅前排,普鲁士外交大臣梅特涅保持着将鼻烟盒举到鼻尖的姿势,琥珀色的盒盖却始终没有打开。他那双鹰隼般的眼睛死死盯着安德鲁手中微微泛黄的密函。
作为法国执政官在外交学院的同窗兼挚友,他太清楚安德鲁�9�9弗兰克的阴谋手段,也清楚后者的造假水平堪称一绝。
但此刻,梅特涅的眉头拧成了一个死结:为何这个向来在幕后操纵丝线的高手,会选择在大庭广众之下摊牌?这不合常理的举动背后,究竟藏着怎样的策划?
波兰贵族们的银质羽饰头盔相互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他们像嗅到血腥味的狼,因宿敌俄国即将面临的危机而难以自抑地兴奋。某位年轻贵族的马刺刮擦大理石的地面,迸溅出细小的火星;另一位则用镶宝石的手杖敲击地板,节奏越来越快,仿佛在为即将到来的复仇欢呼。
而丹麦大使的假发歪斜地挂在额角,露出因冷汗而潮湿的鬓角。他的双手无意识地绞着丝绸领巾,眼前不断闪过哥本哈根港口飘扬的俄丹联盟旗帜,此刻那些旗帜似乎正在熊熊燃烧。
安德鲁双手抱胸,红色的大礼服勾勒出雕塑般的轮廓,站在混乱的漩涡中心岿然不动。当奥地利代表团的争论声达到顶点时,他突然举起了自己的右手。
刹那间,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掐住了所有人的喉咙,大厅内的喧嚣戛然而止,只余下壁炉里松木爆裂的脆响,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
“诸位请看这份铁证!”安德鲁的声音在空旷的大厅里回荡,带着令人不寒而栗的冷静。他缓缓展开密函,上面1801年2月12日(俄历)的落款墨迹犹新,时任皇储的亚历山大写给朱波夫兄弟的密令跃然纸上。
“俄罗斯帝国的未来需要铁与血的洗礼,当机立断之日,便是皇冠落地之时。”德意志元首的声音突然压低,每个字都像一把锋利的匕首,“尊敬的鲁缅采夫伯爵,贵国的皇冠,究竟指哪一顶头颅?”
俄国大使踉跄着扶住桌沿,金属袖扣在木质表面划出两道白痕。“这是断章取义!”他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而且,伪造文书与诽谤沙皇的罪名,您能够担得起吗?”
然而,俄国大使的抗辩在安德鲁扯断火漆的脆响中显得如此苍白无力。泛黄信纸上的花体签名如毒蛇吐信,每个弯弧都精准复刻着冬宫御笔的傲慢,仿佛在无声地嘲笑他的辩解。
“十三位欧洲顶尖鉴定师已在巴黎见证真相!”安德鲁的怒吼震得廊柱上的浮雕簌簌落灰。
“当然,台下的哪位代表如果不相信上述鉴定师的集体结论,也可以邀请你们认可的专家,来进行会议现场进行鉴定。至于信件的内容是否为捕风捉影,断章取义。呵呵,我也会提供足够的人证。至于他,嗯,已经出现了……”
话音未落,会场后方的青铜大门轰然洞开,刺骨的寒风裹挟着法兰克福街头的雪粒涌入,扑灭了几盏烛火。
普拉通�9�9朱波夫身着朴素的黑燕尾服,缓步走上台阶。他每踏一级,靴跟与石阶碰撞的声响都像是死神的鼓点,重重敲在鲁缅采夫的心脏上。
俄国老伯爵的眼前浮现出一年前那个暴风雪夜:冬宫的大理石地面浸透了保罗一世的鲜血,而他自己,正是最早在新皇脚下下跪的效忠者之一。
“先皇已死,新皇万岁!”去年的欢呼声此刻在耳边回响,却带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鲁缅采夫望着朱波夫那张曾在冬宫宴会上微笑敬酒的脸,他突然意识到,这场致命的指控,或许就是安德鲁法国蓄谋已久的阴谋。
在圣彼得堡每座镀金穹顶的阴影里,在冬宫仆役们低垂的眼睫间,在贵族沙龙压低的交谈声中,“三月十日”的血色记忆如幽灵般游荡。
人们都知道现任沙皇亚历山大如何踏着父亲的尸体登上皇位,就像知道涅瓦河终将在春日解冻。但这个真相如同被盐粒腌渍的伤口,触碰即痛,言说则溃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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