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房间后,正准备关门,昀潭一把拦住,像是进自己房间般随意在一旁榻上躺下。
昀潭微闭着眼睛:“你说这鬼魂新娘会不会出现,吃晚饭前我去镇上打探过,最近只有曲家有喜事。若是三日后我们能顺利抓到鬼魂新娘,便能回院复命,应该还能赶得上零都盛会。”
我本想质问他,一听可以赶上零都盛会便来了兴致,坐在他身侧,问他是不是有什么好办法。
“等。”过了好半天,他幽幽的吐出一个字。
这算什么好办法?!
见他双目微阖,知他疲累,我也不再强行拉他起身,自顾自的回床上躺下。
我躺在床上睁着眼睛:“昀潭?你不会睡着了吧?”
“嗯。。。。。。”
“我觉得我们不能为了抓鬼魂新娘,而看着曲小姐嫁给自己不喜欢的人?”我透过窗缝,恰好看见了外面的星光,璀璨夺目。
不知道那个即将出嫁的少女是不是也能有这样的心境看繁星满天?
昀潭说:“我劝过烟宁,要勇敢的追求自己想要的幸福。可惜烟宁性子软弱,始终不肯说真话。别人的决定我们也无权干涉。何况。。。。。。”
我听了半天也没等到他说话,问:“何况什么?”
“何况我也希望我们能尽快解决鬼魂新娘的事,希望凝儿能参加零都盛会,希望凝儿能赢。”
昀潭这番没来由的想法倒是让我有点惊奇。
“为什么?”
“因为师父召开此次零都盛会是为了选出新任守石人,而父王却有意在零都盛会中选出优胜者立为太子妃。而我希望那个人是你,所以我会帮你赢。”昀潭淡淡回应,让人听不出什么情绪。
可我却是为了师父?
我以为想要得到灵犀之石,还要费许多功夫。现在只要我赢了零都盛会,就能成为守石人,况且还有昀潭帮我,是不是更容易赢?可我却开心不起来。
“昀潭,其实你是不是也和曲小姐一样,嫁给王公子,不过是不得已中最好的选择?”我声音闷闷的。
“你是我的选择,却不是我的不得已。那么你呢?你会赢吗?”昀潭反问。
“嗯。”
“那就好。”
我好像又说了谎,其实我不想赢,因为不是为你赢的。
这几日我和昀潭在镇上四处走动,始终不曾有发现。
要不是师父告诉我们镇上发生过如此骇人听闻的事情,我都要以为他们一直是这样相安无事的生活,可明明危险又要笼罩这个小镇?
曲老虽然夜晚会黯然神伤,但白天还是高兴的张罗着女儿的婚事。
曲烟宁一直在府中,试吉服、试妆,再没出门私会过那位落魄书生。那书生可能不是这镇上的。我们找了几日,并没有见到书生的影子。
三日后,我被门外此起彼伏的敲锣打鼓声吵醒,穿戴整齐便随曲老一同去了王府。
我巡视了半天,根本没有任何异常,而此时新郎新娘正跨过火盆,向正厅走来。但怎么新郎?竟是那书生!我与昀潭面面相觑,好生奇怪!
不过众人的样子更为惊奇,喜娘已经开始惊慌失措,大喊着:“这不是曲小姐,曲小姐呢?”
但那对身穿大红喜袍的新人却依然固执的走着,走进厅堂,准备行礼。
证婚人是镇上一位德高望重的前辈,无视众人议论纷纷,高喊:“新郎新娘一拜天地——”
曲老出声阻止:“吴管事,你怎么能乱喊?”
接着上前一把拽过准备行礼的曲烟宁:“你倒是真敢出来,说!我女儿呢?”
场面有些失控,大家交头接耳,说着怪事又出了。
昀潭伏在我耳边小声说:“他们看到的曲烟宁并不是曲烟宁,是那鬼魂新娘,而他们看到的新郎却依旧是王公子。”
“换颜之术,一点障眼法,欺瞒了众人。”我肯定着。
今天来观礼的人数众多,一些胆小之人开始急匆匆的离开,我紧紧拉着昀潭的衣袖,不至被人群冲散。
我问昀潭:“那你知道鬼魂新娘在哪儿吗?”
“不知为何,寻不到。”昀潭无奈摇头。
“你这妖魔,受死吧。”厅上曲将军已准备诛杀他面前的鬼魂新娘。
那书生跪在曲老跟前,泪眼婆娑,恳求他不要伤害烟宁,直说烟宁和自己是真心相爱的。
昀潭上前抢下将军手中的剑,宽慰道:“曲老莫急莫急,切勿乱伤小姐性命。”
“老夫纵横沙场数十载,如今定要除了这妖魔,还渔浜镇太平!。。。。。。”
“啊——”我与昀潭一心想着阻止曲老,一时不查没想到曲烟宁十分刚烈的掏出匕首抹了脖子,而那书生紧随其后殉情。
眼前之事发生有些迅速,我一时没反应过来,这书生小姐已双双自尽。我上前查看,皆已没了呼吸。不过片刻,人也消失无踪。
众人被吓得四处逃窜,叫道“鬼魂新娘又出来杀人了”。而王财主看着血流成河的儿子,也是瘫倒在地。
我想大家有一点倒是没有说错,的确是鬼魂新娘出来杀人。
如果说曲烟宁是我一时不查才让她了断了生命,但那书生自尽时我已经反应过来,以我的灵力不难阻止,但却被一股强大的力量阻挡,由着他死在我面前。只是这新娘究竟在哪儿?为何我与昀潭二人连看都看不到呢?还有那全程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证婚人更是魔障般被控制着,我与昀潭都无法进入他的意识。
我和昀潭护送曲老返回将军府。不知为何,竟有点期待明天是不是真如传闻般,他二人可死而复生?
晚间我问昀潭如何看待这事儿。
他眉间有些担忧:“这鬼魂新娘恐怕连一缕魂魄都没有,所以我们才找不到她。她应该在烟宁的意识中。我们得进烟宁的意识查看。”
“可我试过了,进不去。可能是我们修为尚浅,要不要向师父求助?”我看着他。
昀潭说:“暂时不用。明天我们再看看能不能从证婚人这边入手。”
次日,离奇之事果然发生,证婚人还是在王府的大厅内为两位新人证婚,而曲烟宁和那书生竟穿着喜服如昨日般款款步入厅堂。
王财主见到死而复生的儿子,没有一点惊喜之色,眼中十分惊惧,吓得三魂没了七魄。而明显见过大世面的曲老,听闻妖邪又出来作祟,赶至王府,意欲降了此害人的妖物。
我和昀潭见到这样的景象,也觉十分惊奇,世间竟真有如此怪异之事。
昀潭一直不说话,也不管这又乱成一锅粥的混乱局面,手指不时敲打桌面,似在沉思。
曲烟宁跪在曲老跟前,恳求父亲让她同心爱之人在一起,而那书生也一直诉说着自己与烟宁是真心相爱,希望曲老成全。
可是曲老固执的要诛杀妖魔,若不是有我阻止,恐怕这对新人又要命丧当场。
我问曲烟宁是否遇到过什么奇怪的人,但那丫头恍若魔障只是一直说着自己要和心爱之人在一起的胡话。最终又是双双自尽殉情,旁人根本无法阻止。自尽后又是消失无踪。
“凝儿,没事吧。”昀潭见我倒在地上,关切的问我。
刚才我本想阻止曲烟宁自尽,却反被一股强大的灵力所伤,好在并无大碍。昀潭扶我站起来,我拂了一下衣袖:“没事。这股灵力虽强,但却丝毫没有害人之心,只是要阻止旁人干涉他们。”
“我杀了你!”王财主拔出墙上的宝剑欲向证婚人砍去。
“慢着!”幸好昀潭眼疾手快阻止。
我一把夺过他手中的剑:“王员外,未免有些心急,这吴老先生可是活生生的人,难道王员外也要杀了不成。”
王财主气急败坏:“哪来的丫头片子!不杀他难道等着鬼魂新娘将我们一个个都杀死吗?”
“晚辈可从未听闻鬼魂新娘有真正出来杀过人,不过是因为你自己心中恐惧,所以才要将这好端端的人杀死来逃离心中的畏惧罢了。”我持剑将那财主控制在椅子上。
可周遭的家丁丫头都开始小声议论,认为应该杀了证婚人,只有这样鬼魂新娘才能离开,大家才能继续安心生活。
曲老见状,上前问过昀潭:“不知世侄有何想法?”
昀潭环视四周,终于出声:“曲老,可否答应昀潭一事?”
“但说无妨,只要老夫能做到,定当竭尽所能。”曲老这些年一直赋闲在家,听闻太子殿下有事让他帮忙,肯定的保证。
“保证婚人一命,在我没有揪出鬼魂新娘前,切莫害了他的性命。”昀潭看着慢慢走远的证婚人,有些失神。
“好!”
“凝儿,我们走!”昀潭还在回想发生的事情,独自向前走去。
我放开王财主,言辞凌厉:“就算你们杀了证婚人,鬼魂新娘还是会出现。即使镇上可以永远不办喜事,你又能保证这鬼魂新娘不会以别的形式出现吗?所以如今寻到这鬼魂新娘才是最正确,也是一劳永逸可保大家平安生活的法子。”
我既是说给王财主听,也是说给所有的丫头小厮听。
昀潭已快走出大门,我加快脚步上前,叫住他:“昀潭,你是不是想到什么?”
“泽梦。”他只淡淡说了这两个字。
我听得云里雾里,问道:“泽梦,关她什么事,千年前她不是已经魂归瀚海了吗?”
“不对,一定是她。”昀潭摇摇头,“这世间除了她,还有谁能将时间玩弄于股掌之间。”
“你到底在说什么呀?”我试探着摸摸昀潭的额头,总觉得他也有些魔障。
昀潭更加笃定,定睛看我:“这曲烟宁和那书生死而复生,时光往复,定是有人操控了他二人周围的时空。令他们在时光中生而复死、死而复生,难逃枷锁。而他们的死门便是那证婚人,只要证婚人不在,他们的轮回往复便会消失,也就真正死了。这世上只有一人可操纵时间,就是泽梦。所以我们该去找找这位传说中出现的女子究竟是何方神圣!”
“可是。。。。。。”我心中依然满是疑惑,“泽梦不是灵犀之石的守石人吗?怎么会化身妖魔,为祸人间?当年要不是她造就的时光之河,恐怕人族定要遭受魔族的屠杀?”
“当年她是造了时光之河,但若不是她,魔族又何故要欺我人族?”昀潭追忆起皇家的这段秘闻,“泽梦与我先祖梁鱼本是一对情侣,但先祖以天下苍生为重,知晓她是守石人后便没有与她在一起。虽不知她与魔尊是如何相识,但泽梦曾被魔尊邀请成为魔族的座上宾。自那之后不久,魔族发兵大举进攻人族,先祖得知泽梦与魔族订立盟约,绝不参与此战。最后也许泽梦终究意识到自己守石人的职责,不再弃苍生于不顾,在瀚海铸造时光之河,请来神族相助。”
不对,我听若凌说过,当年泽梦是被困轩雨楼,绝非自愿。师父出征人族,她才得以逃出去。而她与魔界的盟约,说到底不过是同师父的约定,只求保一人平安。如今想来这一人就是梁鱼。
“也许她不是自愿去的魔族呢?”我试探着问道。
昀潭看了我一眼,解释道:“此事先祖曾亲自向她证实。”
我突然心中一片冰凉,有些心疼这只在传说中出现的女子。
轩雨楼前是魔族唯一种有人族之花的地方,此花能开,是以种花人心血灌溉。已血为灵,只为看一次花开,可见种花人对人族的思念之情。但日复一日,轩雨楼前只有孤寂。
哪怕是如今,也没有任何人可解泽梦当年在轩雨楼周围所下禁制。人族与魔族时间向来不同,唯有这轩雨楼时间轨迹与人族别无二致,应该是泽梦想与梁鱼在同一时空才改变的时间走向!
“所以你是觉得泽梦会再一次弃天下苍生于不顾,是吗?”我还是有些为泽梦感到不平。
“我并不这么认为。”昀潭沉声,声音依旧冷冷的,“她只是执念太深,太想与先祖在一起。所以先祖曾传言于后人,若日后人魔再度开战,遇上新任守石人,可用之,但必疑之。不过我觉得先祖又何尝不是对泽梦用情至深,先祖在位时从未娶妃,亦无子嗣,最后宁可随着泽梦魂归瀚海,将皇位传给他的胞弟,也不愿再回皇宫。”
即使怀疑,即使不信任,即使赌上整个苍生,到底他还是选了她?
“哦。”我心情有些闷闷的,明明想说出来,但却不能说,很是难受,随口问道,“既然是皇室不传之密,干嘛跟我说?”
“反正你是未来的太子妃,早知道晚知道有什么区别?”昀潭说的云淡风轻,好像已经是既定事实似的。
“谁是你的太子妃!?”我狠狠的踢他一脚,转而问道,“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昀潭心情大好,搂着我的肩膀:“听闻此地海中有座水晶宫,住着位龙王,不如我们先去拜访一下!”
“听闻?”我转身从他身边抽离,“你怎么总能听闻,我来了这么久,怎么就从未听说过什么?”
“那是因为你只关心哪儿的鱼干好吃。”说完便拉着我往海边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