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如同沙漏中的砂一般,一点一点地流逝。不知过了多久,李清月才睁开眼睛望了望门外的太阳,太阳挂在半山腰处,已近黄昏。
此时李清月坐在地上,上半身被牢牢绑在柱子上,还真是静下心来才知道自己其实受伤不轻,他略微活动下疲惫的身体。身旁还是那群人嘈杂的吵闹声,听得多了也便不觉得烦了,他又闭上眼睛,享受着这不多时的阳光。
稍歇片刻,李清月突觉有人在扯动他的衣角,他睡眼惺忪地抬头望去,竟是盛夕颜蹲在他身旁。李清月刚想开口说话,可是他突然想到自己此时的处境,他实在不愿连累盛夕颜,所以决定将她赶走。
但就在这时,盛夕颜嫣然一笑,牵动脸颊隆起,酒窝更加明显,更加惹人怜爱。相距甚近李清月才仔细地看清了她。弯眉若柳梢,碧眼似海潮,生来盈盈姿,颦笑楚楚态。盛夕颜确实生的很美,更关键的是此刻她脸上略带忧伤,甚至有一丝汗水粘接她垂下的发丝。这不由得让李清月想起幼时邻家的大姐姐,想起对自己百般照顾的杨珊,心下酸楚,也强硬不起来,反而温柔地问:“你怎么来了?”
盛夕颜一听,笑得更加开心,嘴角上扬,脸上的小酒窝宛如一朵花一般。她慌慌张张从袖中掏出一方手帕,里面是一个个精致的小点心。
“这是我自己做的,给你吃。”盛夕颜望了李清月一眼又立即低下头。
李清月此刻才发觉肚子很饿,但他无奈地笑了笑道:“我的手动不了啊。”
盛夕颜恍然大悟说道:“对对对,我拿给你吃。”说罢她小心地拿起中央最好看的那块点心,凑到李清月嘴边。
李清月张开嘴,点心入口,甜而不腻、丝滑爽口,可越是好吃的东西越能勾起李清月此刻的愁思离殇,他偏过头去强忍着不流下泪水。李清月又瞥了一眼盛夕颜,她正以极其期待的眼神看着自己。
李清月面对盛夕颜,缓了一缓才说道:“好吃!”
盛夕颜睁大了双眼,又抓起一块点心送到李清月嘴边说道:“再吃一块吧。”
李清月一边吃着,面色凝重地道:“夕颜师妹你快离开吧,我不想连累你。”
“你认为我是那种见风使舵、贪生怕死之人吗?你越是有难,我便越不能离你而去。”盛夕颜嘟着嘴说。
“师妹的人品我自是懂得,你念着我便是对我有恩,我又怎能将恩人置于两难之境?”
“我不是你的恩人,我是你的……我们不是已有婚约了吗?”盛夕颜低着头说道。
婚约?李清月瞬间懵了。“什么时候的事?”
“你师父已同意了,自古婚姻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们既有婚约,便当执手相随,我不会置你于不顾的。”
李清月面无表情,淡淡地说:“说到底你还是未明白我的处境,轻则废我武功、重则逐出师门,更甚之,我会死!”他望着一脸惊愕的盛夕颜接着说道:“我真的不值得,我什么都给不了你。”
盛夕颜坐在了地上,将头深深埋下,开始抽抽搭搭地哭了起来。李清月顿时手足无措,他容易心软,更是见不得女孩哭。他费力地伸过头去,小声说道:“嘿!你哭什么?”
盛夕颜没有说话,李清月慌乱地解释道:“我死不了,我骗你的。”这时盛夕颜才抬起头,明亮的双眼闪着泪光,一脸委屈地问:“是吗?”
“是,我怎么会死呢?”李清月长舒一口气,可盛夕颜又测过身去,背对着他嗔道:“那你为什么要骗我?”
李清月瞬时感到很无奈,他心想:为什么女人如此麻烦。他正在冥思苦想该怎么哄好她,怎么让她离开。也许是想的太过认真,暗器划破空中的丝丝声响他未曾听见,等到察觉头顶上已多了一支飞镖。
李清月不由得吓出一身冷汗,飞镖只要再往下一点点,他此时已见了阎王爷。李清月循着轨迹,原来是许仁与龙啸吟打了起来,这飞镖想是龙啸吟的手笔。但此时许仁与龙啸吟已停了手,李清月马上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他头顶的飞镖上。这倒不打紧,李清月并不怕别人看,只是此时盛夕颜还尚在他身旁!
“姓龙的,你就这么想杀死我吗?堂堂帮主,连飞镖都玩不好,可叹啊!可叹啊!”李清月阴阳怪气地说道,他想尽可能把目光吸引到自己身上。
“臭小子我没空理你,之后跟你算账!”龙啸吟怒吼道。
不过即使李清月这样做,还是不免有人见到一旁的盛夕颜,许仁更是直接大喊道:“夕颜,你怎么在那里?”
盛夕颜抬起头刚要回答,李清月突然大喊道:“是我叫她过来的!被绑了这么久,让她给我捶捶肩,真是松快多了!”李清月附带嘿嘿一笑,放肆到了极点。
“不是……”盛夕颜站起身来刚要解释,李清月小声一句:“闭嘴!”直接让她收住了口。
在场众多武林前辈,怎能让一个罪人如此得意,特别是左秋衡,方才许仁与龙啸吟吵闹,竟至大打出手,已让他气愤异常,李清月此举更是激怒了他。他一步跳到李清月身前,剑已穿透木柱少许,架在李清月颈部。
“你最好给我老实点,要不然我一剑杀了你!”
“有种你就动手啊!你永远别想知道我大师兄在哪里!”
左秋衡犹豫了一下,李清月瞪着眼接着怒吼道:“动手啊!你不是武林至尊吗!你不是人人敬畏的左掌门吗!婆婆妈妈像个娘们一样!”
左秋衡眉头紧皱大喊:“你当真以为我不敢!”剑已挥出,却听见盛夕颜大叫:“他知道凶手是谁!”
剑瞬间停下,一放一收之中尽显潇洒。左秋衡低声问:“你当真知道?”
“我怎么会知道。”李清月很不屑地说。
“他知道,他刚才对我说的。”盛夕颜连忙道。
“小子,你要肯说出来,我饶你一命。”左秋衡说。
“我的命不值钱……”
“那你大师兄的命呢?”富岳打断他说道。
李清月立即愣住了,他们言外之意是只要自己找出凶手就饶过大师兄。李清月抬头望了望富岳,轻声道:“此话当真?”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富岳也不顾左秋衡,擅自做了主张。左秋衡未说话,因为这笔买卖确实很值,能解决当前困难实在比定楚湘鸿的罪要重要的多。
李清月眼中闪着光,故作镇定地说:“我确实有一些眉目,但找出凶手尚且需要时间。”
“我给你时间!”富岳再一次做出了承诺。外人看来,富岳此举有些不可思议,找出凶手固然重要,可怎能寄托于这样一个大言不惭的小鬼身上。富岳说话尚有些分量,左秋衡未制止,别人也不好说什么。其实对于富岳来说,驱使他的是心中的好奇,他只是想看看这少年究竟如何。若李清月不负所望,则解燃眉之急;若他失败,倒也无妨,这本来便不是他应该承担的东西。
半个时辰过去了,太阳几近山头,这场闹剧已经快持续一天,所有人都有些乏了。若是单纯争吵倒还好,可是让他们安安静静地看着李清月围着十二具尸体到处转悠,东戳一下、西弄一下,实在是无聊的紧。
李清月呢,反而一副乐此不疲的样子。在他面前仿佛不是十二具尸体,而是十二个脱光了衣服的美女。但只有李清月心里清楚的很,幽幽江湖,咫尺天涯,大师兄无论逃去哪里,终究是会被抓回来,这种脱罪的机会可不多,况且他真的看出一些蛛丝马迹。
他转来转去,查遍了每一个角落,只为寻找更多痕迹、更多证据,来证明他心中所想。可他江湖阅历甚少,对一些恩怨也毫不知情,思来想去总有一些疑惑不得其解,心下烦闷,索性坐在地上埋头思考。
本来就有人对李清月心存芥蒂,不愿让他参与此事,见到这一幕,好几人直接质问起他来:这是干什么?你到底能不能行?
可是富岳一个手势直接让他们闭上了嘴,富岳虽然不知道李清月在搞什么花样,但他有的是耐心。
一炷香时间过去,左秋衡倒是等不及了,他向富岳使了个眼色,富岳也不得不走到李清月身旁查看。谁知他拍了李清月一下,李清月猛然惊醒,一个趔趄差点趴在地上,他竟是睡着了!
龙啸吟这下忍不住了,他本就想收拾李清月,又怎会放过这个机会。他朝向李清月大吼道:“你小子活的不耐烦了吧!”
李清月未理会他,站起身来伸个懒腰,打完一个哈欠才缓缓道:“真是皇上不急太监急。”
“你说什么?我今天就要让你尝到出言不逊的苦果!”龙啸吟想要动手,毫无疑问他会被富岳拦下来,李清月也很清楚这点。
李清月朝龙啸吟白了一眼,斜视一笑,不要太潇洒。随后他才正身说道:“事情繁杂,劳神伤脑,好不容易有了一个结果,歇息片刻又有何妨。”
“你找到凶手了?”富岳惊奇地问道。
“我心中已有答案,只是尚需前辈帮忙。”
“你说。”
“我要这十二人被发现的地点以及他们在太行派的住处。”
“可以。”富岳说着挥挥手让一个弟子去找。
片刻之后那名弟子拿着一张纸递给李清月,对于李清月要的东西,上面写的清清楚楚。李清月扫了一眼微微一笑道:“果然不出我所料。”
接下来他踱步走到大殿中央,环视所有人,很得意地道:“你们这群人,真是笨的要死,遇到事只知道大吵大闹,不会安静下来分析。”
左秋衡微微蹙眉,咳了一声盯着李清月道:“你最好别耍花样,我随时都能杀了你。”
李清月很平静,拱手赔笑道:“弟子不敢,其实我能揭开真相,与我的经历和能力是分不开的,倒不是各位真的笨。”李清月此时的恭敬是为了给左秋衡一个台阶下,毕竟自己也要有求于他。左秋衡哼了一声未做回应,李清月却突然说道:“左掌门,我接下来说的,很有可能改变中原八派特别是贵派与三大门派的格局,不知左掌门是否允许我说下去。”
左秋衡看着李清月认真的样子,心中已略微猜出了些端倪,但真相就是真相,谁也不能歪曲,他瞪着李清月以一股威严的神态道:“说下去!”
李清月清了清嗓子才说:“要找出真相,首先要理清这件事,就是要找出这十二人的共性。”
周围人若有所思,李清月继续说道:“他们有三点相似性,一是他们都是不起眼的人物,在门派里没什么地位;二是他们所受的伤都与三大门派有关,看来凶手意有所指;第三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这十二个人昨夜分别在睡在三个房间里,都是脱离自己的门派。”
“这好像也说明不了什么。”有人提出异议。
“当然,因为这还不是最关键的地方。”
“那关键的地方是什么?”
“我从小跟随爷爷行医,熟读医书,对药理这方面颇有建树。方才我在检查尸体时,尸身僵硬,关节已几乎不能活动,这种症状一般出现在死后十二个时辰,可昨天这时候他们明明活的好好的。而且他们身上有一股淡淡的郁金香草味,我还在他们身上发现了辰砂。”李清月说着拿出一小颗红色颗粒。
“为何我们没有闻到?”
“今早恭桶侧倾,太行派弟子烧香草去之,是以你们所闻都是香草味,郁金香草则非靠近不能闻到。”李清月又接着说道:“郁金香草烧熏,辰砂覆盖,这是典型的防腐手段。我猜今早恭桶打翻应该是凶手策划,目的便是掩盖郁金香草或者尸体腐烂的味道。因为他们是早就死了的!”
最后一句李清月特意加重了语气,此言一出,众人无不惊骇,谁也未曾想过是这样的结果。
“你胡说,他们明明昨天还在。”轩辕一指提出异议。
“确实有人在,只不过那并不是你的徒弟。”
“那是谁?”
“别人。”
“别人?”
“对!你的徒弟被人替换了,正因为他们在门派中毫不起眼,一天不说话也无人在意,策划者正好抓住了这一点。”
“那是谁替换的呢?”轩辕一指突然觉得李清月说的有几分道理。
“中原八派中有六个门派死了人,剩下的只有天门派与太行派。天门派弟子只有七人,彼此之间太过于熟悉,找人冒充太难了些。至于太行派为什么没有死人,就是因为此事的策划者就是太行派!”
李清月说的很平静,平静之中透着一股坚定,他不像在说谎。但他的言论还是太过荒唐,一言出,随即群起而攻之。其中不仅有太行派弟子,还有其他门派。李清月瞬间成了一个胡说八道、不知廉耻的小人。
左秋衡与富岳不为所动,站出来的反倒是青莲派程泽,他一脸不屑地说道:“简直是笑话,若真是左掌门所为,他还会如此着急着查个究竟吗?”
李清月提高嗓门道:“诸位,试想倾倒如此多的恭桶、轻易地将人掉包、将死者安排住在一起,能做到这些事情的除了太行派还有谁?”
左秋衡此时反倒不气,朗声说道:“你前面分析的确实有理,但此事尚有两处疑点……”
“我知道,一是他们身上的伤是何人造成;二是左掌门没有动机。”李清月接过话来。
“不错。”这恰是左秋衡所说疑点。
第十四章 能言善辨是奇才(1/2),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