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小姐客气，是玧之鲁莽，私自约见，然此事事关重大，还请蔡小姐谅解。”
应约而来的正是蔡大学士的孙女蔡晨莹，接到纪玧之的邀约，不免心头急跳。然蔡晨莹也知，纪玧之定是为了当日之事才有如此举动，此次出行也是小心谨慎，所带之人皆是心腹，对家中更是只字未提，只道是上街买些女儿家的胭脂水粉。蔡晨莹一向乖巧知礼，故而也未有什么变数。
“晨莹自是信得过侯爷。”蔡晨莹浅笑盈盈，眸光一转，落在一旁低眉斟茶的婢女身上。
“这是我府上的丫头糖心，你我私见，始终于礼不合，为了蔡小姐的声名，此间还是有旁人在场的好。这丫头我信得过，蔡小姐不必顾忌。”
糖心将沏好的茶端至蔡晨莹面前，朝着她恭敬一礼，便退到纪玧之身后，不曾多言半字。
蔡晨莹看着暗暗点头，心中滋味却有些纷杂：“倒是听闻纪小侯爷府中有两个貌美如花的婢女，想必糖心姑娘便是其中之一，今日一见果然是蕙质兰心，难怪颇得侯爷宠信爱重。”
这话似是夹了几分酸意，话音未落蔡晨莹便有些悔，自己何时也学了那套酸溜溜的小家子气，没得让眼前之人看轻，一时娇眸微恼，羞红了颊。
纪玧之清咳一声，有意揭过这茬，便以茶代酒，先为当日冒犯之事郑重赔罪，之后凝了神色，从袖中掏出一物搁在桌上。
“敢问蔡小姐，这花是蔡小姐自己戴在鬓上的吗？”
桌上是一簇紫中带白的三色堇，正是纪玧之当日从蔡晨莹发间取下的。只是花色泛黄，已不复当日鲜亮。
蔡晨莹神色微讶，瞬间明白了纪玧之的意思：“问题出在这三色堇上？”
见纪玧之点头，蔡晨莹目光沉凝：“我素来喜爱三色堇，这是我出门前特意别在鬓上的，花是在府中采的，当日梳妆之人也都是我的近身婢子，应当不会受他人蛊惑要害你我，莫不是有人在宫里动的手脚？”
纪玧之浅浅一笑道：“我想也是如此，所以想请蔡小姐好好回忆一下，琼林春宴当天，蔡小姐与哪些人走得较近？又是如何到暖室中去的？可发现什么可疑之人？”
“这……”蔡晨莹蹙眉，“当日来往的闺阁千金众多，虽不至面面俱到，但大多也是见过礼的。之前也未觉不妥。直到献艺之后，方觉脑中昏沉，不小心碰翻了茶盏，便请宫中婢女领我去更衣。如今想来，那宫婢倒是颇为可疑，一直在附近侍奉，原本园后便有衣室，她却推说刚刚见了别家小姐去了那处，便引我去了较远的暖室。只是我当时已渐感迷糊，不曾多想。”
“若再次见到那个宫婢，小姐可有把握认得出？”
“我并未注意她的容貌，只知她身量纤瘦，个头比我略矮些，然宫中女子众多，恐怕未必能一眼辨认。”
纪玧之也知晓，这条路怕是行不通，别说蔡小姐不曾多加留心，即便是当日对那个领路宫女心存防备的她，记下了那宫女的容貌，可要在宫中找寻，也无异于大海捞针。何况那人能对蔡小姐发鬓上的三色堇做文章而不被其察觉，必是心思细腻、行事谨慎之人，定不会留下多少线索可寻。
纪玧之沉吟片刻，眉目一动转而问道：“当时蔡小姐为何不带上自己的贴身侍婢？”
蔡晨莹闻言却是目光微闪，颊上红云又起：“她当时……确实有些不方便，不过侯爷放心，她绝非可疑之人。”
其实当日她身边之人是得她吩咐，让其去寻纪小侯爷在何处，说不定能制造一场“偶遇”，然那婢女不知纪小侯爷躲去了假山，故而在园中找了许久。只是这般缘由，怎好对着眼前之人诉诸于口？
纪玧之见蔡晨莹神色犹疑，本想细问，但转念一想，蔡小姐这般情态莫非是当中情由确然不好启齿？纪玧之自己也是女子，忍不住往女子私事上多思了几分，当下便不再多问。
倒是身后的糖心瞥了眼明显想岔了的自家主子，望向一边羞涩不已的蔡晨莹，眼中瞬间多了几分同情。
哎，多好的姑娘啊，怎么就……误入歧途了呢？
“侯爷觉得这个蔡小姐如何？”为了以防万一，纪玧之先让蔡晨莹出了茶楼，自己仍待在厢房中，晚些再出。如今这房中只剩主仆二人，糖心便也没这许多顾忌，不再扮演低眉顺眼的小丫鬟，随口问道。
“温婉得体，聪慧大方。”纪玧之忍不住目露赞色，“确实是难得的女子。”
糖心又道：“而且对侯爷你情深义重。”
这点连纪玧之也察觉了，唇边泛起一抹无奈。然那蔡小姐又并未明示，她也不好随意开口劝导，但若顺势发展不管不顾，又实在不妥。何况此次若无蔡小姐配合，她也未必能够顺利脱身，这世上最难还的，不就是人情债么？
思及此，纪玧之也发了愁。
糖心见纪玧之心中也有数，便不再多言，转而从窗口望了望楼下街景，蹙眉道：“莲藕那丫头又被什么吃食勾住了舌头，就快要回府了，怎还不见人？”
纪玧之闻言回神，与糖心对视一眼，蓦然立起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