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春闱,凤德何虞。
春闱在即,邺都之内学子遍地,学风鼎盛,鸽子湖畔墨香袭人,书音朗朗处处可闻,就连朝堂之上也一改原先肃杀低迷,愈发显得庄严持重起来。
私盐一案捅破后,大理寺并刑部连夜审讯,咬出邺都至淮江大小官员数十名,其间涉及户部侍郎曹魏铭和户部参政董裕,一朝定罪,家产没公,满门伏诛。账簿告破,涉案官银竟达二十余万两,获罪官员亦不在少数,即便是与本案并无牵连的官员也是心惊肉跳,噤若寒蝉。
这一番清洗看似大刀阔斧,然包括纪玧之在内的几个朝臣还是明了,此事怕是没有这般简单。除却仍潜逃在外的巡抚貌安,牵出官员最高不过四品,且一口咬定无人指使,可看淮江情形,若说曹魏铭和董裕背后无人撑腰,纪玧之却是不信的,毕竟户部多是谁的门生,朝上几人皆心中有数。然揣摩圣意,叙帝似是希望此事到此为止,大家伙便也揣着明白装糊涂。
倒是林太傅自请有罪识人不清,不过两日便在府中病倒了,叙帝体恤,派了御医随侍在侧,殷殷垂询。而林皇后自此终日吃斋礼佛,在坤和宫闭门不出,唯有连王的脸色,一天比一天暗沉。
叙帝有两任皇后,太子生母是已故的顺德皇后。而现任的林皇后膝下无子,连王却是林氏旁系之女所出,虽其生母位份不高,但毕竟是林氏一脉,自然更与林家亲厚。圣上此次虽没追责林家,但到底是给林家敲了警钟,连王本就仗着母家势大处处与太子相争,此次落了下风,怎能甘心?
此次春闱,是朝廷广纳贤才,也是各方势力互相角力的机会。
许是受了私盐案的影响,叙帝对此次春闱尤为重视,会试由礼部安排,礼部尚书坐镇。若在以往,林太傅和杨太师必也在考官之列,可如今杨太师告老,林太傅又称病不出,确定考官人选便成了当务之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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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风楼中难得静冷,并非坐客寥落,相反却是人影憧憧,座无虚席。只是在座皆是面露兴奋,似是为了什么极有默契地屏息以待。
“杏榜将出,也不知是哪家公子中得会元?”顾风从窗叶中探出头,遥遥望向街口的放榜处。
程暮瞥了一眼大堂情形,笑道:“急什么,左右就快揭榜了,论传递消息,听风楼可是头一处。听闻此次学子众多,才华横溢者不在少数,娄相等人斟酌良久,才定下名次。”
纪玧之端了茶却不急着啜饮,转眸对顾风笑道:“你今年怎么不下场?说不定我和程兄二人还能奉你一杯庆贺酒呢。”
“得了吧,你少埋汰我,三年前那次还不够丢人的么!”顾风没好气道,“我又不似程兄,还能在武试中夺个甲等!幸而我哥还得了个进士出身,否则凭我爹那暴脾气,就算不把我丢入军中,也非逼得我头悬梁锥刺股不可!”
纪玧之与程暮闻言皆笑,而此时街口人头攒动,喧闹如水一般奔涌开来,当是放榜了。
只见一小个子三两下从人群中窜出,一溜烟跑进听风楼大堂爬上中央的大桌,举了抄誉的文纸喊道:“会试第一头名会元——宋安谨!”
程暮奇道:“宋安谨?居然又是那个宋安谨?”
“怎么,你知道他?”
“还记得我跟你们说过在武试中夺了一甲的那人吗?”
“莫不是和秦校尉打了平手的那个?他叫宋安谨?”顾风愣了愣,“嘿,这小子行啊,还是个文武全才!我敢打赌,今年的新科状元,这小子拿定了!”
程暮略略皱眉:“那倒未必,听说那宋安谨出身寒门,又非名师子弟,夺个探花郎不难,这状元之名怕是不好说。”
纪玧之摇头:“别忘了今年的主考官是谁,叙帝既然让娄相主考,礼部尚书坐镇,礼部侍郎和翰林院学士同阅,就说明对士族和寒门一视同仁,毕竟当年娄相虽是杨太师高徒,却也是出自寒门,而那个翰林院学士更是彻头彻尾的寒门子弟,如果那个宋安谨真有那本事,状元之名也并非不可能。”
叙帝安排的考官人员大有深意。娄相自是杨太师一脉,林太傅那边,叙帝虽有心敲打,到底还是有所顾忌,便又任了其门生礼部侍郎同阅。士族寒门均分,这一碗水端得平整,实属不易。
然这些纪玧之没有细说,在座几人平时虽胡闹惯了,毕竟背景摆在那儿,朝堂上的弯弯绕绕自然不可能一无所觉,只都默契地不提朝政罢了。于是程暮便笑着接道:“若是那宋安谨真得了文武状元,倒是继娄相之后的又一人物了。”
纪玧之闻言却是眉梢略挑:“我只知娄相是当年的新科状元,莫不是那武状元的头名也是他的?”
“当年你还没入邺,我和程兄年纪虽小却也是听长辈议论过的,听闻娄相可是连中三元,最后的那篇锦绣文章连叙帝也大为赞赏,又箭术了得身手不凡,文武状元的名头当之无愧。据说当年打马游街的时候,连高门贵族的小姐也偷偷溜出来只为睹其风采,可惜我当时被我爹罚了门禁,未曾看到这一盛况。”言罢顾风竟是少见的长叹一声,甚为遗憾的模样。
纪玧之却是拧了眉,在淮江时便见过娄明言的身手,当时不曾细想,如今看来却是疑点颇多。
第十二章 状元(1/2),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