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玧之眸中一动；“那假的徐延洲？”
“不错。从当日徐延洲与九儿的谈话可知，两人并非同门，徐延洲为其做事更多是为利所趋，船上有火药一事，起初他并不知情。如今他自知成了别人的弃子，又怎会再甘心为其卖命，守口如瓶？”
“你什么都考虑到了，包括我落水的时机。既然如此，即便梨园被毁，想来娄敬那边也并非一无所获。”纪玧之睨了娄明言一眼，“你们找到账簿了。”
纪玧之所言并非心存疑虑，倒像是对他们所为甚有把握，不论纪玧之究竟作何感想，娄明言都把之归结为对其信任之故，言语间便多了几分笑意：“这群人的手法极为谨慎，所谓的账簿，其实是一本戏文。”
“当时知晓那九儿与田歌亮的关系时，我也只是猜测，怕情况不利，便让娄敬一早潜入梨园将九儿房中的戏文窃了出来。直到我们在船上听到九儿唱戏，而其间几音与那日在田歌亮府中所闻略有不同，我才确定，破解账簿的秘钥就是那戏文。”娄明言望着纪玧之，眼中带笑，语气亲昵，“如今有玧之和那假的徐延洲，九儿自尽于我们也并无太大妨碍。”
纪玧之眸中微顿，觉得现下的情景有些熟悉的不妙之感。
果听那娄明言接下来道：“到时回了邺都，还请玧之在大理寺卿前再将那段戏文唱上一遍，也好同那徐延洲比对口供。”
纪玧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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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程虽然不及来时那般紧张急切，但也算不上轻松，原先隐在暗处的娄相之人已全然转到了明面，以便押送徐、田并一干人等顺利入邺，对于娄明言怎会有这般多的人手，当事人只是轻描淡写道“问陛下借了些”，惹来纪玧之一个白眼。而原本一同被派遣而来的监察史等人却是有来无回，令人扼腕嗟叹。
杜老板和前任巡抚貌安还在缉拿中，他们所擒的虽说不是虾兵蟹将但也并非真正的首脑，最大的那条鱼，还潜在邺都这汪浑水中，未曾露面。
时隔两月，再次回到侯府，纪玧之竟有种恍若隔世之感，尤其是看着近两月不见的土豆挥着爪子，扭着明显胖了不止一圈的身子，“嗷”的一声扑上来时，纪玧之尤为惊愕。
“你们究竟喂它吃了什么？怎么肥成了这副模样？”纪玧之黑着张脸，勉强从土豆的哈喇子下解救出一截衣袍，目露嫌弃道。
然而未等听到回答，便闻惊天动地的两声“小侯爷”，糖心和莲藕一左一右扑了过来，也不顾纪玧之一路风尘仆仆，竟是抱紧了死不撒手，院内众人一时哄笑，惹得纪玧之也有些赧然起来。
不过纪玧之还需将淮江之事回禀叙帝，只是回府稍稍洗漱了番，更了朝服便又入了宫。
纪玧之到御书房时，娄明言已在那儿了，叙帝听二人回禀淮江私盐一案，面色越来越沉，到最后直接摔了手中的茶盏，瓷片碎了一地。
“大怒伤身，皇上息怒。”纪玧之与娄明言纷纷相劝，知道叙帝的怒火是因何而起，亦是心头略沉。
能在淮江闹出如此大的动静，至少是三品以上的大员，明知幕后元凶身居高位，然朝堂之上派系斗争激烈，恐是牵一发而动全身，而此时还未到大换血的时机。
“所幸你们二人安然无恙。”叙帝渐渐平复了情绪，看着殿中二人道，“此行艰险，你们一路辛苦，也早些回府休息，之后的事便交予大理寺吧。”
见叙帝面露疲态，二人自然称是，躬身告退。
“娄相以为，此案究竟是何人主导？”见四下无人，纪玧之开口相询，不动声色地扫过娄明言的眉眼。
一入邺都，便闻眼前之人换了称呼，娄明言的眉峰几不可查地动了动，开口微沉：“近日邺都不会太平，玧之还要小心防范。”
本也没有指望娄明言会真的回答，纪玧之轻笑，眉目流转，正要开口却被另一女声打断。
“娄丞相。”
二人转头，见缃平郡主袅袅而来，虽仍是端庄聘婷，但步履略促，见二人驻足，才稍稍缓下步子，待到近前时，已是气息平稳，温婉秀仪，不见丝毫失态，反倒是跟在她身后的两个宫女略带轻喘。
纪玧之一声清咳，缃平郡主眸中微顿，将望向娄明言的目光微微偏转，对着纪玧之行了礼，道了声纪小侯爷。
纪玧之亦回了礼，只是眸光在二人身上打转，目露戏谑。
娄明言自然没有错过纪玧之眼中神色，仍是寻常的温文尔雅，然看向缃平郡主的目光却略带疏离：“郡主有事？”
缃平郡主螓首微垂欲语还休，顿了片刻问道：“听闻娄相外出公办方回，不知此行可还顺利？”
“如郡主所见，臣无恙。”娄明言含笑答道，不过转瞬，话锋微转，温和如斯却又隐带疏淡，“不过前朝政事，郡主还是不要过问为好，若无他事，容臣先行告退。”
缃平郡主面上红霞氤氲，不知是羞是恼，然目光落在并肩远去风姿卓著，看起来异常和谐的两道背影上，竟是微微一冷，两颊红霞尽褪，唯剩如纸苍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