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
“你们究竟是什么意思?淮江这块大人花了多少心血!你们说毁就毁?”
伶九冷冷一笑:“我们也是奉命行事,淮江已经不能成事了,你们闹出的动静够大了,主顾很不满意,难道还指望我们替你收拾烂摊子?”
徐延洲瞪着伶九,却不再说话。
伶九将鬓角的碎发细细别到耳后,风情万种却又面含讥诮道:“尽快照我说的办,惹恼了主顾,我们谁都没有好果子吃!”话音未落,后颈被什么一击,瞬间软到在地。
徐延洲一惊,还未作出反应,便觉颈边一凉,娄明言不知何时绕到他身后,将匕首架上了他的脖颈。徐延洲扫了一眼匕首,似是下了什么决断,刚要开口,便被娄明言锁住了喉头,未出声的音节卡在了嗓子眼,硬生生将脸憋成了猪肝红。
一直在窗外观察里面动静的纪玧之也掀开窗子爬了进来,虽然姿势称不上雅观倒也利索,没出多大动静,然将将才朝娄明言投去一眼,却听门外传来不轻不重的三声叩响,动作便是一僵。
娄明言看着徐延洲,微微眯了眼,后者却挤出一个冷嘲的笑,大有不怕死的意味。
门外有声音道:“大人可安?”
娄明言指间微微一动,却听一旁有道略沉的男声冷然道了句“无碍”,与徐延洲的声音如出一辙,就连语气也极为相像。
而此时被娄明言挟制住的徐延洲面上十分难看,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一言半字。
娄明言看向一旁的纪玧之,眸中亦带了几分惊异思量,示意纪玧之继续拖延时间。
纪玧之看了倒在地上的九儿一眼,暗暗咬了咬牙,模仿起九儿的声音,唱了那段戏文,承启转折竟是分毫不差,若非人亲眼所见亲耳所闻,怕是无法相信这嘤嘤袅袅的曲调是纪玧之面无表情地一个字一个字仿出来的。
说起来,还要多亏了纪老侯爷,这学舌的口技本事还是当年纪长武在南乡当口技先生时教给纪玧之的看家本事,被纪玧之留作保命之用。
即便是捆个人,娄大丞相也做得如行云流水,丝毫不折气度,反而有几分赏心悦目的优雅贵气,倒是一旁的纪玧之,眉目越攒越紧。她毕竟不是出身梨园,没有受过伶人的专业习练,音调音色可以仿得丝毫不差,但气韵上便差了一截,几嗓子下来已颇感吃力。
娄明言察觉了,手下的动作愈发迅捷,刚将徐延洲与九儿缚串在一处,却见本应陷入昏迷的九儿唇间一动,一枚银针从檀口疾射而出,娄明言步子微侧旋身避开,二指一伸擒住了九儿的下颚,却见一缕黑血从九儿唇角蜿蜒而下,娄明言眸中略沉。
而那枚被娄明言避开的银针直接钉入了船板,一瞬之间竟爆出火星,整片船板便瞬间燃了起来。
舱门应声而破,娄明言与门外两人缠斗在一处,纪玧之闷头跑到了甲板上,逆风避开了升腾的浓烟,狠狠喘了几口气。
船身周围的水花一动,一连跃起四五道黑影,与闻声赶来的船夫打在一处,隐隐占了上风,而原先围在周围的其余三艘船只也渐成乱相,纪玧之知道必是娄明言手下的人上了船,略略松下了心。
然船上的火势不容乐观,纪玧之估摸了船只离岸的距离,微微蹙了眉,刚迈开脚步,却见鞋子边缘粘上了些黄色颗粒物。纪玧之凑近看了看,发现沿着船板的缝隙,有不少这种颗粒,由于船身有些倾斜,这些颗粒物也缓缓向船板另一侧滑去。
电光火石间,纪玧之面色遽变,森寒凉意蹿上脊背,脑中一阵轰鸣。
“船上有火药!”
纪玧之一个翻滚勉强避过随声而来的刀锋,来不及喘气便觉后心被人重重一击,撞断了一旁的船杆,抓住了外翻的绳索,然大半个身子已然悬空。
未等头上的刀落下,来人便被一刀毙命,尸体从她身边翻落,撞出巨大的水花。
在纪玧之的脑海中,娄明言虽然狡诈若狐、心思深沉,但一直是那副温文尔雅、干净出尘的样子。
连杀人也是。
眼前的人一身粗布衣衫,动手多时却不见半点血污狼狈,就这么立在船板上,身后是一片蔓延的火海,他却如同踏入凡间的神袛,依然唇畔带笑,高贵淡然得不可思议。
唯有那双眼眸,浓得如同化不开的墨。
娄明言曲手一挥,割断了纪玧之紧紧攥着的绳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