娄相的神色委实莫名的很,看得纪玧之有些不自在,紧了紧身上的大氅,按捺住心头不耐:“明言兄究竟有何事?明早再谈不行吗?”
娄明言终于收回已有些放肆的目光,淡淡吸了口气,状似无意地向房内扫去,却在半途被纪玧之有意无意的挪脚挡了个严实。娄明言不由露齿一笑,不似寻常温润有礼,反而透出几分玩味儿,看得纪玧之也是一呆。
“此行路途仍远,玧之又不善马术,怕是要伤着,这是我问主家大夫讨来的疗伤圣药,治擦伤磨损当是最好不过。”
纪玧之心头跳了跳,面上却是一脸感动地接过药瓶:“多谢明言兄了。”
宫中御用的药自是千好万好的,纪玧之自不会推辞,谁知娄相接下来的一句差点让纪玧之魂飞天外。
“玧之若是一人上药不便,为兄也可以代劳。”
纪玧之狠狠吸了口气才绷住了表情,像听了玩笑般一笑带过:“方便的,方便的,不敢劳烦明言兄……”
好不容易打发走了娄相,纪玧之关上门,几乎是半瘫在床边,刚刚匆忙穿了单衣,裹了件大氅便开门应付娄明言,那费事的裹胸布还塞在被褥里呢,饶是如此,纪玧之还是出了一头细汗,盯着娄相给的那个药瓶,脸上不由一阵红一阵白。
该死,莫不是娄明言那厮真的瞧出了什么?
纪玧之皱眉,心下隐隐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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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鱼,活鱼,新鲜的活鱼哩……大哥,来两条不?都是刚打上来的,看看,还活蹦乱跳的呐……”卖鱼的小哥抖了抖鱼篓,里面便扑腾作响,对着来往行人可劲儿吆喝。
淮江沿岸的早市极为热闹,各色摊贩汇集于此,鱼龙混杂却也乱中有序,单看此处,便知这淮江城实乃富庶之地。
临江而建的望川阁里亦是人来人往,坐在二楼临窗座上的纪玧之小心翼翼地咬了口蟹黄汤包,正专心致志地吸着其中汤汁,饶是如此,还是被烫了个咧嘴。
娄明言看得好笑,却不言语,一转头又将目光投向江上的来往船只,眉头便微微蹙了起来。
纪玧之却不管这许多,又往嘴里塞了只虾饺,嚼得不亦乐乎。赶了七八天的路,一路上也不知换了多少匹马,总算入了淮江城,可不得好好吃顿早饭么!
“我说明言兄,接下来可有什么打算?”纪玧之抹了抹嘴,满意地打了个饱嗝,终于想起了正事。
娄明言睨了纪玧之一眼,眸光在纪玧之红润饱满,仍微微泛着油光的唇上停了停,甩了张帕子给纪玧之,面不改色道:“先去街上逛逛,买些盐。”
买盐,其实是门技术活。
倒不是说官盐难买,难的是那些私盐。若是前任巡抚真如状告所说与盐商勾结倒卖盐引,那必有大量私盐入市,可就怕淮江城里的私盐贩子都有固定的客源,若她和娄明言二人顶着两张生面孔贸然相询,露馅不说,更有可能引来杀身之祸。不过依娄明言那厮的话,胡说八道是她纪玧之的专长,于是就有娄相在一旁小摊上看些玉石扇坠,她纪玧之乔装改扮跟个盐贩小子演上了戏。
“小哥,就再便宜些卖我吧,这个月给大娘看病已花了不少银子,家里的油盐一省再省,这嘴里都要淡出鸟了。你就行行好,弄些底下的盐巴块贱卖予我吧……”
“我说这位小弟呀,这盐价都是一样哒,咱这是小本生意,赚钱不易呀……”
纪玧之听了顿时苦了张脸,在衣兜里掏了半天,好不容易摸出几个铜板,却在手心里数了又数,仍是没狠下心。
“罢了罢了,还是米重要些,不吃盐就不吃盐了吧……”眼看纪玧之耷拉了脑袋要走,那小贩眼珠一转拽住了纪玧之的袖子。
“小弟别急,看你也是个实在人,我也帮小弟一把。不瞒小弟你,我这还有些别的货,包你满意。”盐贩示意纪玧之跟上,推了小车到了一转角处,从车底下摸出两个盐罐子。
“小弟请看,这是我自个儿留的,粗是粗了些,但和市面上的盐是一样的,小弟只需回家磨细了就成,只要这个价。”那盐贩同纪玧之比了个数,竟只是市价的一半。
纪玧之从罐里摸了一把盐,只上面一层还是细白的盐粒子,下面的却粗糙得紧,颜色也偏黄,不由蹙了眉狐疑道:“这颜色似有些不对啊,别吃得坏了肚子,没的还要添药钱。”
那盐贩忙道:“小弟放心,这盐只是省了最后一道工序,旁的都是一样的,热水一煮便什么事都没了,一般人家都是这样吃的,绝对出不了事。”
纪玧之咬了咬牙:“有的吃便不错了,行,我便信你一次。”
那小贩乐得眉开眼笑替纪玧之包着盐罐子,纪玧之暗暗打量着盐车,那小车下面都是用布盖住的,看不出这种粗盐到底有多少,光看可车面上的官盐并不多,想来真正卖得好的是底下的那些。
纪玧之心里沉了沉,又同那小贩扯皮了几句,套了些话,这才转身,同一旁逛着街的娄相暗暗交换了个眼色。
这一路逛下来,有好些个小贩都推着类似的盐车,像这般的散贩大都是由各大盐铺雇的,流动性强赚的小钱也不少,光看那腰间木牌便知各大商号皆有涉入。估摸这私盐的数量,怎能不叫人心惊!
#####小剧场:团子:娄相欠你一座奥斯卡小金人。纪玧之:嘿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