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跟着过来的是一张图片。
图上是一只手,手腕上纵横交错的伤口溢满新鲜的血液。
陈月心脏一揪,忙回道:薛婉赶紧住手!
薛婉就是三年前那个被唐蜻钰霸凌的女生,那晚,陈月心底放心不下,加了她的□□,不出她所料,这个女生后来果然生病了,轻度抑郁到重度抑郁。
如今,薛婉正好上高三。她痛苦得想退学,根本就学不下去,可她的父母不想放弃,说是她都坚持了两年了,等高考结束了再说吧。
薛婉:学姐,那已经是五个小时以前的照片了。
薛婉:我又被救了。
这五个字,让陈月心底松了口气,同时又好生心疼。因为被救,似乎让薛婉更加痛苦了。
陈月学姐:你现在在哪儿?
薛婉:监护室,学姐,我真的活得好累……
陈月的眼眶不自觉地湿了,又是这该死的感同身受。
陈月学姐:我明天来看你,你一定要好好的,听话。
薛婉:是我太糟糕了,我要是抗压能力强一点,我要是再坚强一点……我要是没有喜欢上杜景琛学长就好了。
黑夜里,这间屋子里,只有陈月的手机和她的眼睛是亮亮的,眼里有什么热热的东西滚落出来,滴落在手上时,已经冰冷了。
陈月学姐:薛婉,你并不糟糕,你那么勇敢,也很努力,你生病也不是因为你抗压能力弱,你也很坚强啊,你看你都坚强了两年多了。薛婉你喜欢杜景琛也没有错,错的是那个施暴者啊。
薛婉:那为什么她什么事都没有?!
陈月一怔,是啊,唐蜻钰好像确实什么事都没有。薛婉面上在自责,实际上是希望别人否定她表面的想法,然后去肯定她心里的批判和仇恨啊。她到底还是太记恨唐蜻钰了,她好像在用伤害自己的方式去惩罚唐蜻钰。
陈月学姐:那你就更不应该伤害自己了,她并不会因为你的痛苦,而有一丝不适。薛婉放下吧,为爱你的人,好好活下去。
薛婉:学姐,世界上果然没什么感同身受。
陈月轻抿唇,垂下眼眸来。她好像让薛婉很失望,她就像一个站着说话不腰疼的人。可是并不是的,她能体会到,甚至是很多伤痛都经历过,可是她也没办法。
她自己能走出来,可是并不是所有人都像她一样,能走出来。
陈月学姐:薛婉这个世界还有很多美好的东西,还有很多善良温柔的人,你会遇见的,你也需要好好活着,去感知这些美好。
陈月忽然想起一段话来,不免笑了。
——对抑郁病人说,这世界多美好啊,你为什么想要死啊。就好比对一个瞎子说,这世界多姿多彩,你为什么不看看呢。又或者对哮喘病人说,空气这么清新,你为什么不好好呼吸呢。
没用的,可是除了说这些,她还能说什么?
难道要对她说,你既然活着这么累,那就去死吧?!
不可能的,她说不出口。哪怕这样会让他们好过、会让他们得到解救,她也说不出口。
薛婉:学姐这么温柔善良,一定没遇到过什么挫折吧,一定没有心中的信仰被推翻的经历吧,一定没有精神支柱被强行抽走的经历吧,一定没有哪件事把你三观都毁了,让你怀疑否定整个自我吧,一定拥有很多吧。
没有吗?怎么会。
陈月心脏痛得厉害,却不敢让下面的陈姝察觉一丝异样。
这晚的交谈,因为薛婉的手机上交而终止。
夜里,陈月做了一个梦。
一个不太美好的梦,梦里她又把那段童年走了一遭。
幸运的人一生都被童年治愈,不幸的人一生都在治愈童年。——阿德勒。
清晨,陈月拨开眼来,又沉痛地闭上了那双眼。分明是梦,痛的却还是现实中的自己,这真是太霸道无理了。
早上九点多了,她坐车到了阡城市中心,先去了宋尧的公寓,然后拉着他一起去了薛婉所在的医院。
“你还和她有联系?”宋尧一边开车,一边阴阳怪气地说道,“你还真是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啊。”
宋尧这话里讥讽的意味,不言而喻,可是陈月无力反驳,“遇上了,也没办法。”
“我以为你是我的救世主,原来我只是你所普渡的众生中的其中一个。”
“行了,别这么中二了。”陈月实在忍不住了,“那我也不能袖手旁观不是!”
宋尧沉默了,车子里的空气都像是静止了。
好久过去,也没人再说话。
快要到那座医院时,宋尧忽然沉重地开口,“陈月你累吗?”
“这不是累不累的问题。”陈月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我只是在做我觉得正确的事。”
“其中包括和我在一起吗?”
陈月闻言心里一咯噔,随后点头“嗯。”
“呵——”宋尧忽然笑了,这笑声让人听来有些凄凉,“我好像应该庆幸遇见你,可是我忽然心疼你来到我身边了。”
陈月望着他精致的侧脸,咧嘴一笑,朗声道:“那你就对我再好点吧~今天的芒果千层要双份~”
“得寸进尺。”宋尧无奈地斜了她一眼,随后看到前面的测速摄像头,又赶紧激动地提醒道,“前面要拍照了,快快快!”
陈月赶紧理了理衣服,歪着头靠着宋尧的脑袋,两人朝摄像头的方向露出八颗牙齿的微笑,然后一人摆了一个剪刀手。
随之而来的是一道闪光。
“唉呀!完了完了!我刚眨眼睛了,拍进去又是闭着眼睛的,哎哟——”陈月沮丧地努了努嘴。
“哈哈哈哈,没事儿,反正睁着眼睛也没好看到哪儿去~”宋尧忽然作死,“哈哈…”
只感觉旁侧一记眼刀,他赶紧收敛了狂放的笑声。
到了医院后,因为顾虑到薛婉的感受,宋尧并没有跟陈月一同进病房,而是坐在外面玩消消乐。
十分钟后,陈月从病房走出来,在他跟前蹲下,捧着他的脸,态度非常温和,宋尧只感觉接下来她会说什么不太好的东西,果然……
“宋尧,我需要叫一个人过来”,陈月顿了一下,抿唇后,又郑重道,“我需要叫杜景琛过来,可以吗?”
宋尧别开眼不与她那双诚恳的大眼睛对视,撇撇嘴,小声嘟囔道:“你都说需要了,我还能说什么。”
陈月闻言眯眼一笑,“爱你~mua~”
说完就起身,给刚从黎瑶瑶那里要来的电话,打了过去。
“喂,哪位?”那边陌生而熟悉的声音传了过来。
“请问是杜景琛吗?”陈月有些担心打错电话。
听到陈月的话,宋尧不悦地把头别了九十度,甚至欲图别180度。
“陈月?”闻声,杜景琛不答反问,心脏猛地跳得飞快。
一年多没见面、没联系,她的声音还是这么熟悉啊,大抵是太与众不同了。
“呃……是我”,陈月略有些尴尬,杜景琛语气里淡淡的喜悦,让她感觉到了压迫感,“那啥,请问你现在是在阡城吗?有空吗?”
她也是今天要电话号码的时候,才知道杜景琛去了英国,所以这会儿也不太确定他是在国内还是国外。
“嗯,你找我有事?”杜景琛的声音依旧淡淡的,但是心底却像是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逼迫着他呐喊着什么似的。
“我想跟你说一下,薛婉的事”,陈月说到这,又想到杜景琛记不住事儿,“就是高二的时候,那个打算跟你表白,被唐蜻钰打伤的女生。她心理上出了点问题,我希望你能来一趟,在二医院。”
杜景琛心底的火苗渐渐被她的话语扑灭,那种想要呐喊的逼迫感也消失了。
“好,我马上过来。”他淡淡应道。
“嗯,那路上小心。”
“嗯”,这一声嗯之后,电话便挂断了。
陈月放下手机来,如释重负般舒了一口气。
“我出去走走,不喜欢医院的味道。”
宋尧忽然站起身来,朝楼梯口走去。
陈月忙抓住他的衣服,“生气了?吃醋了?”
宋尧回眸,神色复杂,嘴唇动了动,欲言又止的样子,良久,才道:“我和杜景琛之间,还有很多你不知道的事情,我还没做好处理的准备,让我先躲躲吧。”
最后六个字,他说的有些虚弱。陈月忽然明白,相比吃醋,宋尧还是对杜景琛的愧疚深一些。
“那行吧,别走太远了”,陈月松开手来,柔柔笑着,“待会儿,我来找你吧。”
“嗯”,宋尧应了声便转身走了。
直到那修长的身影拐进楼梯口,陈月才收回目光来。
“草”,陈月嘴里碎了一句粗语。
她也对杜景琛愧疚好吧,她也不敢面对杜景琛好吧……草草草!
可是里面那个姑娘喜欢他、想见他。
解铃还须系铃人啊,虽说杜景琛不是给她造成伤害的那个人,可到底还是因为他才爆发的恶性事件。
约莫过了二十分钟,一个人影忽然站在陈月跟前,而陈月正坐在门口的椅子上,埋头逛b站逛得入神。
“陈月”,杜景琛一时间,想要伸手摸摸她的头,可是最后也只是一动不动地叫了一声她的名字。
“啊?!”陈月这才醒过神来,抬眸看着眼前的人。
杜景琛他还是和一年多前一样,生得俊朗帅气,一套灰色的冬装和他的肤色很搭,脚上是一双深棕色的英伦短靴。
陈月忽然感觉,全世界的人都越长越好看,只有她在原地踏步,有可能还在退步。
“好久不见”,陈月站起身来,还没等他说几句话,便引着他往病房走,“进来吧。”
门一开,病床上面色枯黄的薛婉,顿时眼前一亮,“杜学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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