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焉忽闪着大眼睛,说话条理清晰,完全不像一个孩子,“我两岁那年碰上饥荒,爹娘都死了,我也差点被饥民煮了吃,幸好大人路过救了我,然后我就跟着大人啦。”
四年前岭北大旱,爆发震惊朝野的饥荒,孟清眇身在紫幽谷也有所耳闻。
齐焉现在六岁,四年前他两岁,时间倒是对的上。
只是孟清眇在莫名其妙又中毒之后,对任何事情都没这么轻易相信。
“两岁的事情,你记得倒清楚。”
齐焉小脑袋一仰,十分骄傲,“阿青告诉我的!”
小家伙一脸的纯真无害,说到这个神秘的“阿青”,眼睛都在闪闪发光,一点也不像别有动机。
孟清眇揉着额角,只能暂时把这茬放开,“那阿青有没有告诉你,你们家大人为什么突然决定去江溪?”
齐焉想了想,摇头,“没有。”
孟清眇指尖一顿,正要再问,就又听齐焉说:“但是老陆说那里有水冥草。”
“哪里有水冥草?”门口突然传来清冷的声音,一股药香也随之传进殿内。
孟清眇和齐焉都闻声转头,看到药云风端着一碗药,逆着雨天熹微的光线走了进来。
药云风停在床前,端起托盘上的药递给孟清眇,又问:“哪里有水冥草?”
他身材高大,站在床前给床上笼下一片阴影。
药碗里散发出浓郁的药味,孟清眇脑子里一时发懵,对上药云风沉暗的目光,一时忘了伸手去接。
齐焉看看孟清眇又看看药云风,眼睛骨碌碌转了一圈,天真可爱地打破古怪的气氛,“公主娘娘是不是怕药苦啊?”
药云风闻声把目光移到他身上,微扯起唇角,“原来不是太子殿下的孩子。”
然后又看回孟清眇,“把药喝了,要凉了。”
孟清眇看他的神色就知道瞒不住了,接过药碗,给了齐焉一个眼神,“我吃了药喜欢吃些瓜果,阿焉去让古尔卓姐姐备些来。”
齐焉咬着鸡腿,又瞅了眼药云风,才脆生生道:“好啊,太子伯伯拿来了好甜的葡萄,阿焉去拿给公主娘娘。”
孟清眇点头,“好。”
齐焉从凳子上跳下来,绕过药云风蹬蹬蹬跑出了寝殿。
药云风看着他小小的身影消失,才坐到凳子上,看着孟清眇喝药。
孟清眇瞄了眼他冷峻的脸色,不觉头皮发麻,只能低着头无声地把药喝下去。
药云风的目光一直在她头顶,孟清眇想忽视都忽视不了,只觉浑身都僵直着,连喝进嘴里药汁都尝不到了苦味。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水冥草?”就在孟清眇浑不知味的把药喝完,刚要把碗放下的时候,药云风终于开口了。
孟清眇顿了顿,随即深吸了口气,坦然抬眸看向他,“如果我一直不知道,先生是不是打算一直瞒着我?”
药云风深深望进她眼底,好像要直接看清她心里在想什么,“那么阴邪的毒,我不瞒着你,你打算怎么办?找席郁修给你解?”
阴邪的毒?孟清眇敏锐地抓住了这个字眼。
药云风并不知道她知道了多少,她与其等着外面完全不懂毒的人查出来,不如趁此机会从药云风嘴里套出来。
打定了主意,孟清眇垂睫掩去眼底的惊色,故作淡然地道:“如果我一直不知道,先生打算怎么给我解毒?”
药云风抓住她的手,孟清眇一惊,连忙就要抽回,却被抓得更紧,只听他认真道:“我已经让人去找水冥草,只要你给我一次机会,毒一定能解。”
孟清眇看着他晦暗的神色和紧紧抓住她的手,隐约察觉到了不对劲。
水冥草,跟男人有关?
所以他刚刚说她是不是去找席郁修给她解?
这个认知让孟清眇觉得有股寒意从脊背涌出,下意识地用力把手抽回来,极力让自己看起来平静,“水冥草到底是毒,若是把先生牵扯进来才能解,那我不是恩将仇报了么?”
因着雨天,殿内光线明灭不定,孟清眇隐在昏暗里,长睫的阴影落在白皙如玉的脸上,微微颤动间好似羽毛轻轻扫在人心上。
药云风微惘地握住手心里她残留的温度,自嘲地扯了扯唇角,“所以你宁愿让席郁修给你解?”
孟清眇越发确定了自己的猜测,指尖紧紧捏着被角,才压下因为不安不受控制的心跳,“所以,水冥草的毒只有靠男人才能解?”
药云风微微一愣,看着她几乎透明的脸色和染着不可置信的瞳眸,敛眉沉声,“你诈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