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邑不解,“他如何,如何担不起?”
龙宣太子似乎有些难以开口,在恭邑的逼视下,兀自挣扎了许久,终于带着些许愤慨,些许不忍转过身吼出一句:“他没有死!可他已经接受了别的女人!”
“最新的快报,眀义将军,已经辗转到了边关,此时正在与郑元帅并肩作战!而陪在他身边的,是宣启国的拂兮公主!”
恭邑难以置信的看着他,“你说什么?”
她还来不及为他没有死而感到庆幸,他怎么可以告诉她,他已经有了别的女人!
“那场战争我们牺牲了很多人!那天起了很大的风沙,很多弟兄的尸体都找不到了,我们找了很久,当时的情况,几乎确定他不可能生还了!可没想到,他被敌国的将领俘虏了去!后来郑元帅攻破了宣启,救了他,他离开宣启,同时也带走了宣启国的拂兮公主!”
恭邑茫然,“他只是带走了拂兮公主,你怎么知道他们……在一起了?”
龙宣太子摇头叹息:“皇姐,有些事情,由不得你不信!他死里逃生,为何不回来看你,只是派了一个人来告知父皇生死?宣启国的风俗,女子出阁,夫妇同游,他在宣启这么久,岂会不知?他将拂兮公主带在身边,从宣启国到我大扬的军营,如此,难道态度还不够明显吗?”
龙宣太子起身欲走,“皇姐你好好休息,等你病好了,我便让皇祖母来接你!”
恭邑一把抓住他,“我不信!为了等他,我留在府中受了这么多苦,我要等他!是与不是,我要等他回来亲口对我说!”
龙宣太子顿住,“可是皇祖母那边……”
恭邑慢慢的松开他的手。“我和皇祖母约好了,等这一切结束,我想回去,自然会回去!”
恭邑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想要屠戮中宫信陵先生劝住。他要走,她跪在地上,跪在他面前恭恭敬敬的磕了一个响头,把这些年所有的感激之情,敬重之心全部寄托在这一拜上。
“师傅,您的恩情,邑儿恐怕来生也报不清!”
信陵先生扶起她,“傻邑儿……”临了厉声叮嘱:“如果秦家那小子回来,先让他来我这里领罚,否则休要理他!”
恭邑含泪点头。嘴角微微扬起一丝苦笑,或许,不会有这个必要了呢?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恭邑没有等回秦墨裁,等来了拂兮公主。
郑元帅攻破宣启后,宣启便成了大扬的藩属国。人们都说秦相府的大公子,扬国的明义大将军,英明神武,武功盖世,打败了藩国,俘虏了藩国的公主。相传拂兮公主倾国倾城,美艳举世无双,新王登基,公主入扬国,入住秦相府,既是和亲,又是为质。
恭邑的心,一点一点的凉了下去。
她鼓足了很大的勇气,再次踏入秦相府,想要看一眼,那个改变他的女子。
相府的人拦住她,“公主,夫人交代过,相府已经没有您的住处了,您若还想回府中居住,夫人特地给您安排了一处别苑,小是小了些,贵在清静!”
恭邑笑了,“是吗?叫相国来和我说话。”
下人正为难,忽然有一个声音传来,“相国的意思也就是臣妇的意思,如今拂兮公主在府中,多有不便,恭邑公主,多多体谅!”
恭邑抬眼看去,却是相国夫人正朝这边走来。
恭邑不顾侍卫的阻拦,迎面走过去。“夫人,别来无恙?”
相国夫人只微微一怔,随即冷哼道:“公主想进府,可有想清楚自己的身份?”
恭邑不说话,只定定的看着她,听她继续道:“是做我儿的未亡人,还是他的下堂妇,你可想清楚?”
恭邑忽然逼上前,一把扼住相国夫人的喉咙,毫不留情的用力攥住,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她,眼神狠厉而玩味。
“夫人,我真的想得很清楚!也真的什么都记得!我真的并非一定要嫁你们秦家的人,但我真的可以让你秦家满门,从此再无荣光!你记住,你们秦家的牌匾到之所以到现在还能完完整整的挂在这里,不是因为你嫁了一个多了不起的丈夫,也不是因为你有多大的后台,而是因为这里曾经有燕祁!”顿了顿,她将她的脸更贴近她一步,稍一用力,她便被她捏得说不出话来。“记住,我欠你的,从你把我扔进鸳栖小苑把我逼疯开始,便还清了!从今以后,燕祁是燕祁,你是你,你不配沾他的光!”
就在她和相国夫人在门口剑拔弩张的时候,那个传说中的拂兮公主,终于娉娉婷婷、仪态万方的走了出来。
见了恭邑便呵斥:“大胆狂徒,堂堂相国夫人,岂容你轻贱?”
一旁的周未雨气得都快拔剑了。
恭邑按住她,笑着看向拂兮公主,“素女为我师,仪态盈万方,姿态娴雅,婀娜多姿,拂兮公主,果然名不虚传!”
拂兮公主一怔,随即露出一个了然的笑。“想必是恭邑公主吧!不敢当。公主威名远播,拂兮才是自愧不如,想我们宣启国,从前都是拿公主来吓小孩的,如今也算是亲眼目睹了!”
恭邑道:“宣启国民风独特,小孩也好吓唬,是我不敢当!”
拂兮公主一噎,随即道:“公主此番,不会是特地来见拂兮的吧?”
恭邑保持着一贯的好脾气。“是啊,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说话,喜欢往客气了说。”
拂兮公主假装没有听清恭邑的弦外之音,“也亏得我出来了,不然……”顿了顿,她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公主,请吧!”
恭邑不知怎么的,鬼使神差的就跟着她进去了。
进去后才知道,原来她竟住在秦墨裁以前的院子里。
两人落座,她以主人的姿态命人给恭邑奉茶。
恭邑也没什么可生气的,毕竟从她决定来这里的时候,她就已经输了!而拂兮公主也似乎早预料到恭邑会来一般,开口便和恭邑说起了她和秦墨裁的过往。
“墨儿他,被宣启所俘,是我救了他。”恭邑一怔,单是这个称呼她就知道,她已经败了,败得一塌涂地!她握紧拳头,听她继续说:“我是宣启国的公主,也是政治斗争下的牺牲品,我帮他向郑元帅求救,他带我离开权利的漩涡,”说到这里,她笑了笑,“听上去我们似乎更像是一场各取所需的利益交换,但是我已经倾心他,他跟我说他有一个永远也不可能再在一起的妻子,可我愿意等他,也在一点一点的感化他。”
“我们在军营度过了一段很快乐的时光,他还教我念你们扬国的诗,从带‘卿’字的开始念,他跟我说,‘卿卿’在你们这里是亲昵的称呼,然后从那天晚上之后,他就一直叫我‘卿卿’。”
恭邑几乎坐不住了,她强忍着即将夺门而出的冲动,逼问:“那天晚上?你们……”
“当然不是!”她急忙抢过话头,“墨儿他尊重我,又怎么可能还没有成亲就……那晚,是他重伤昏迷,我照顾了他一晚,为他哭得眼泪都干了!他醒来后看到我哭,心疼得不行,为了哄我,就说答应我了。”
“他接受了我!或许是上一段感情爱得太累了,太绝望了,他接受了我!他说,从今以后,他会努力让我成为他的一心一意!”
“他很疼我,他在外面打仗,好几次都是从鬼门关里回来,我好几次忍不住,担心他会就此离我而去,提出想要和他做真正的夫妻,早点成为他的女人!可是,他拒绝了,他说他不会委屈我,而且,没有经过天地见证的婚姻是不会幸福的,他和他曾经深爱的人大约就是如此,所以才会走向不幸,他说,他想给我幸福的婚姻!”
恭邑努力将泪水逼回眼眶,努力让自己看起来镇定得体。她抬起茶盏,慢慢的饮尽最后一杯茶,轻轻的放下茶盏,看着拂兮公主道:“拂兮公主,恭喜你守得云开见月明,祝你们幸福!”她起身欲走,顿了顿,忽然回头道:“不要告诉他我来找过你。其实,我是一个善妒的女人,就连抛弃的东西也要亲自来看一眼捡它的人到底配不配,让你见笑了。”
拂兮公主还想说什么,恭邑转身离去,再也没有和她寒暄的心力。
她真的什么都可以不计较,但不能不计较她说的这些,关于他的事!她甚至忍不住嘲笑自己,是有多不甘心,才会跑来这里逞口舌之快,自取其辱?那些话,事无巨细,若非他亲口所说,她又怎么可能拿捏得如此恰到好处,刀刀正中她的命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