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邑一人在夜色中站了一晚上,第二天一早,太后的仪仗便浩浩荡荡的摆满了辛府的别苑。
    恭邑盛装华服,仪态万方的走出来,上了太后的銮驾。
    太后有意给她体面,前来相迎的队伍浩浩荡荡的穿过整个孝都城。
    一路上百姓都在议论:“这恭邑公主不是被皇上贬为庶民了吗?”
    “说是庶民,可终究身体里流的还是皇室的血脉,能真正的和平民百姓一样吗?况且,太后亲自来接,皇上还能再说什么?”
    “可不是嘛!恭邑公主是谁?那可是曾经叱咤风云,号令三军的人!”
    恭邑的目光扫过这座曾经给她带来回忆的城,那个人和她执手并肩,相依相偎同行的画面犹在眼前,恨只恨……
    太后向她伸来手,她恢复心神,更加强而有力的反握住太后的手。恨也好,怨也罢,生而为人,如何虚度?只能将权力牢牢的握在手里,时时刻刻为自己做主!而她,生来就是为权谋而生的人!
    皇上没有敕封,恭邑在宫中没有寝宫,只能在太后的德宁宫住下。龙宣太子和雪目前来探望,一家人终于聚在了一起,相亲相爱自是不在话下。
    那天晚上恭邑拉着周未雨和九儿的手道:“回到皇宫,便是回到了权力漩涡,从今以后我要做的事,稍有不慎便会万劫不复,我不知道把你们带进宫来,是不是我做错了?”
    九儿摇头。周未雨道:“公主身边没有可心的人,小怜既然选择陪在你身边,便和你风雨同路!”
    那天晚上三个姑娘抱在一起,是恭邑回宫后,展现的最后的柔软。
    恭邑去拜见了皇上和秦后。
    她说:“恭邑之前生了一场大病,醒来后很多以前的事都忘记了,恭邑听皇祖母的话和民间的传说,也知道自己曾经犯了很大的错,这段时间在民间,也发生了很多事,恭邑越发明白,所谓血浓于水,这个世间,只有血脉亲情才是最持久永恒,最可靠的,所以,特地来向父皇请罪!”
    秦后冷笑道:“公主生的什么病?这病好生厉害,竟叫你把什么都忘了!”
    恭邑道:“坊间都管这病叫癔症,恭邑疯过了,傻过了,很多事也忽然想明白了!”
    时过境迁,就像恭邑说的,很多事情都已经过去了,终究是血浓于水。况且这么多年,皇上和她争的,不就是一个服软吗?
    难得见到恭邑如此识大体,皇上想了想,道:“你起来吧!想通了就好,终究你还是孝儿和朕的女儿,皇室的血脉!”
    秦后还想说什么,被皇上眼神制止了。恭邑再次行了礼,恭恭敬敬的退下。
    转身的瞬间,恭邑嘴角扬起一丝冷笑。太后教她要学会审时度势,学会服软,她要对付的人,想要她万劫不复的人,从来都是秦后,而不是她那个糊涂而无情的父皇!她可以永远不原谅他,但不代表她不可以攀附他,利用他,谁叫这是他欠她的,欠她母后的呢?
    “父女一场,然……罢了!”她想。
    她去宫外见了辛桓,告诉他她会想办法让他出入宫自由,让他常来看她。随后她又去见了万藏宫四侍,和老管事。
    她悄无声息的活络在各大势力之间,一点一点的将自己手中的权利盘活。
    她动用了自己手中所有的势力,重新打造了属于自己的暗卫营。当年侯府的势力瓦解后,她的暗卫营也被皇上的人乘乱捣毁。然而,所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她尽可能的联络了以前所有的暗桩,一点一点的复苏联络点,再努力培养新的暗卫,构建新的联络点,慢慢的将他们一点一点的联系起来,构成了一个新的,更强大的联络网,更坚不可摧的暗卫营。
    太后是最先发现她有所动作的人。
    “你还是没有放下!”她说。
    恭邑目光一狠,“她应该为她做的孽负责,至少,应该让她把欠皇祖母的还给您!”
    太后知道,已经没有什么能够抵消她心里的恨了!只是,她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不知道还能护着她多久了?
    先皇后一案和梅家一案历时久远,周家又被一把火烧了个干净,恭邑思量再三,决定先从东郭丞相入狱一案开始查起。
    却不想在查案的过程中,还有了意外的发现。
    当年负责搜查东郭丞相府的是皇上的亲信,东郭丞相断不可能叛国,而皇上无论再怎么恨恭邑,再怎么不满东郭丞相也不可能害他,那唯一的可能,就是主导这一切的秦后事先派人将通敌叛国的假证放到相府中。
    恭邑的人探知,所谓通敌叛国的证据,无非就是有人伪造的东郭丞相和周边小国往来的信件,还有他收受贿赂,豢养被贬罪臣,招兵买马,训练军士,意图谋反的证据。
    秦后抓住了皇上想要惩治东郭丞相的私心,便顺理成章的捏造了这些看似罪大恶极的伪证。东郭丞相病危被送出大牢,随后与世长辞,皇上收回府邸,通敌叛国的罪不了了之,自然也就没有人再去追究这其中的漏洞百出。
    当初所谓的由东郭丞相府豢养的罪臣已经被处死,恭邑的人在查所谓的相府招兵买马,训练军士一事时发现,所谓的兵马,都是子虚乌有的构陷,根本没有明确的登记造册,倒是当年,一直游离于左相和右相之间的方尚书方大人府中,反倒借着不知情买入东郭丞相府家臣的名义躲过了一劫。
    原来,一直收受贿赂,招兵买马,意图犯上的是方尚书一家!尤其是近几年,随着尚贵妃尚氏一族和东郭丞相,“功勋候”的先后倒台,方家一脉,越发势焰熏天。
    当年尚贵妃一案,牵连甚广。四皇子被□□,七公主乐得仓促下嫁方府。尚贵妃和四皇子是一丘之貉,罪有应得,恭邑一直以为,这整个事件中,七公主乐得是最无辜的。现在看来,不仅她不安分,连带着夫家也越来越不安分。
    属下问她,“是否要报知皇上?”
    恭邑笑了,“不急,这件事,我要好好利用一番。”
    恭邑让四侍给她送了一个精通催眠之术的宫女进来,利用自己的关系将她安插进了皇上的寝宫,告知她皇上的喜好禁忌,没多久,那小宫女便做了皇上的贴身宫女。
    听闻近日皇上时常做噩梦,总是梦到先皇后对她哭,皇上心中郁结,吃不好睡不好,连带着人也消瘦了。
    恭邑作为迷途知返的女儿,自然要去探望。
    她殷殷切切的在皇上的床边坐了一会儿,事无巨细的交代着寝宫的内侍。忽然一抬眼看到一个腰间系着铜铃的宫女,于是问道:“怎么你的配饰与旁的宫女都不一样?你这个铜铃我看着稀奇,是什么由来?”
    宫女答:“奴婢原是医药世家出身,后来家道中落入了宫,这个铜铃,是奴婢祖上留下来的,有催眠治病的功效。”
    恭邑乘势道:“这么说,你原是精通催眠之术的医学大家的后人?皇上身体欠安,常被噩梦索扰,你不妨就用你的催眠之术试试?”
    宫女道:“皇上千金贵体,奴婢担心……”说着看向皇上。
    皇上道:“罄儿你一向最得朕心,无论结果如何,朕恕你无罪。”
    罄儿跪地谢恩,“那今夜还是奴婢伺候皇上就寝。”
    不想罄儿的催眠之术真的对皇上有用,连太医都没办法的事,她却做到了,众人都道奇。皇上想赏赐她,罄儿却道:“奴婢不敢居功,皇上的病,是心病,心病还需心药医,奴婢没办法替皇上彻底根治,不敢居功。”
    皇上想了想,传了恭邑过去。
    “朕最近总是梦到你母后在朕床前哭,说朕不念夫妻情份亏待了她的父亲。罄儿说朕是心病,朕想了想,当年东郭丞相入狱,没多久便与世长辞,朕虽然没有再追究细则,也忽略了这件事情的不合理之处,无论如何,总不能叫你母后为了这件事情一直在阴间哭,朕想彻查东郭丞相入狱一案,这件事,交给你办最合适!”
    恭邑点头,“儿臣一定不负父皇所托!”
    拿到圣旨后,恭邑便开始着手调查。案子过了刑部户部,恭邑带走了所有有关东郭丞相府一案的卷宗。其实这个案子查到如今这个地步,真相到底如何,她和秦后彼此心照不宣。这个案子本来就漏洞百出,现在所有的卷宗都在她手里,只要她稍微用心,不难找到证据。只是她现在要做的,不是拿着这一个案子的证据去要求皇上惩治她,而是先利用此事,得到自己想要的,留待将来,将所有的证据掌握在手里,数罪并发,纵使皇上有心偏袒,她也难逃幽幽众口,万劫不复的下场!
    于是这件事,查着查着便牵扯到了方尚书府中。
    恭邑带的人自称找到了一些蛛丝马迹,尚书府当年是买入东郭丞相府家臣最多的一户,如今想要找几个旧人协助调查,又不方便大肆调动府中人手,只能频繁来往府中。
    尚书府的人起初没有异议,也不敢有异议,日子久了,见到哪都雷厉风行的恭邑却偏偏在他方府耗费的时间最长,难免有些坐不住了。这不,先是方尚书奏请皇上无效,后又让七公主整天往太后寝宫跑。恭邑照旧按兵不动,依旧每天来往方府。
第43章 归去凤池夸(1/2),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