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一起回家的女同学?”文娟看一眼沈风明:“你父子俩瞒得够紧的啊。”
“不是!”沈暮成赶紧从卫生间跑出来:“妈,你别听我爸瞎说。上回补习班下课同路,在门口说个再见,正好叫他碰上了。那是顾慢慢,这裤子不是她的。”
“顾慢慢。”文娟重复这个名字,微笑道:“名字挺别致的,她漂亮吗?”
眼看沈暮成不说话,文娟转问沈风明:“问你呢,漂亮吗?”沈风明扯扯嘴角:“漂不漂亮你问我干什么?我说了能算吗?”文娟哼一声,沈暮成不高兴道:“妈,你少胡思乱想啊。”
“我胡思乱想什么了?”文娟失笑道:“家里多了条女生的裤子,我就不能问一声了?”沈暮成扯过岑沐子的裤子道:“这不是顾慢慢的,是岑沐子的。”
“岑沐子?”沈风明道:“这名字听着很生,你们班有个叫岑沐子的吗?”
爸爸受邀给美术班上过课,班上三十几个学生他谈不上个个了解,但大概名字还是有印象的。
“不是我们班的,是五班的。”沈暮成说,想了想又道:“她作文写的特别好。”
沈风明和文娟交换了眼神,文娟问:“她成绩好吗?”
“好啊,不好能进五班吗。”沈暮成打着马虎眼说。
文娟笑一笑,把两条裤子拎到阳台上,以免落下的泥巴把地板弄脏。
“那她数学好吗?”沈风明似笑非笑问。
“不好。她们五班都是文史强……”沈暮成忽然打住话头,望着沈风明道:“爸,你什么意思啊?”
“我就说你上补习班有鬼。”沈风明小声笑道:“这可破案了吧。”
沈暮成的脸莫名其妙就红了起来,他掩饰着说:“你可真能想!不跟你们说了,我要吃饭了,饿死了。”
晚饭上桌,沈暮成抱着碗划了两口,突然说:“爸,我想买个新的cd机。”
“又要新的?旧的那只不能用了?”
“嗯,旧的那只不防震,骑车上学都不能听。”
“骑车要注意安全,谁允许你戴个耳机骑车了?”文娟盯他一眼说。
眼看妈妈把话题拉偏了,沈暮成不高兴说:“总之旧的不能用啦!”
“你马上高考了,少听点音乐吧,除了专业课,文化课也要突击一下。”沈风明说:“cd机有一台能用就行了,出了新款你就追,能追的过来吗?”
沈暮成不说话,过了会道:“那我把旧的卖了,不够的钱你替我加吧。”
“说来说去还是要买新的啊。”沈风明有点不高兴:“前段时间给你看的杂志,征的画稿你完成了吗?人家有稿费的,你能发表作品,拿到的稿费喜欢买什么就买什么,你又不肯画。”
“我没时间啊。上课那么紧。”沈暮成说。
“那就有时间听音乐了?”沈风明沉着脸说:“你是不是又去文苏路唱歌了?跟你讲了多少次,那些场合你一个学生少去。”
沈暮成不耐烦道:“行了,我知道了,不买了行吧。”
眼看饭桌上气氛凝固,文娟打圆场问:“岑沐子家住的远吗?”
“问这个干嘛。”沈暮成冷冷问。
“她那条牛仔裤是guicc的,太贵,我不敢给她洗呢。”
“是什么的?”沈暮成皱眉头问。
“guicc。友谊商场有专柜,一条裤子总要一万多块吧。”
“多少钱?”沈暮成睁大眼睛:“一万多块?那我能买多少台cd机啊我天。”
文娟说:“guicc的牛仔款不多,我看八成是从国外带回来的。岑沐子家有亲戚在国外吗?”
沈暮成傻愣着摇摇头:“她爸妈都在江西,嗯,叫赣,赣。”
“赣源?”沈风明接上说。
“对,好像是这里。爸,那地方偏吗?”
“离赣洲近吧,偏也不算偏,但那里有二炮的基地。”
“二炮是什么?”
“第二炮兵。”沈风明盯他一眼:“我当年就是二炮的,从二炮退伍后考大学的。现在的小孩都幸福呢,前途有保障,不像我们那时候,全靠着自己闯。”
沈暮成没意识到这条信息和岑沐子有什么关系。他寻思着说:“她家里应该不会有人在国外吧,而且一万多块的裤子……”沈暮成忽然打个寒颤问:“妈,加拿大能买到guicc吗?”
“应该能吧。”文娟顺口说。
沈暮成不再问了,他飞快扒完了碗里的饭。陈淮桐的姑姑就在加拿大,沈暮成自作聪明的想。
“哎,你说那裤子怎么办?”文娟看着沈暮成推开碗要走,忙说道:“小姑娘的裤子带回来,不替她洗干净说不过去,但这么贵的裤子洗变形了多不好。”
“哎呀,你送去干洗嘛。”沈风明道:“你问他,他个愣头青有什么办法。”
“干洗也有讲究的。”文娟小声说,但没再问下去。
沈暮成心里塞的满满的,回到屋里没情没绪。他仰躺在床上,满脑子都是岑沐子的怪异,酒店开房间洗澡,银钥匙链上的骷髅头,坐陈淮桐的车回家,还有她的裤子。
想到今天替她买的一百八十五块的裤子,沈暮成无地自容。
“如果她说的都是真的,”沈暮成想:“她爸妈的户口在江西,把她丢在这里跟着熟人过日子,那她怎么能有这些,这些,和陈淮桐相同的……”
还有德国黑背!沈暮成猛的从床上坐起来,那真是她捡的吗?
他在屋里待不住,起身换鞋出门。
“又去哪呀?”文娟从厨房伸头出来问。
“我去陈淮桐家。”沈暮成回答:“去挑助学的照片,明天老师要用。”
不等妈妈回答,沈暮成一口气跑了出来。天黑了,街道还是很热闹,他站在海清新村门口犹豫了一会儿,往梧桐路的音乐吧走去。
推开熟悉的玻璃门,舞台上在唱歌的是个女孩子,戴着硕大的圆形耳环,微微一动就折射晶光。
“小沈!”陶言不知从什么地方钻出来,拍着他的肩打招呼。
“言哥。”沈暮成客气着说。
“就你一个啊?”陶言往他身后看看:“陈淮桐没来?”
沈暮成忽然很烦陈淮桐这个名字。这种烦恼汇集着他心底各式各样的烦恼,渐渐汹涌成兽,呼啸着追逐他的理智。
“言哥,”沈暮成忽然说:“我能在这里驻唱吗?”
“能啊!”陶言惊喜着看他:“我一直邀请你,你说你要上学。”
“我报了个补习班,”沈暮成说:“以后用补习的时间到这里唱歌。驻唱能拿到钱吧?”陶言望着他笑了笑:“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