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筠牵了小姑娘上车,夏夫人瞧这小姑娘脸上虽污秽,然仍不失清秀,也满喜欢。
小姑娘就要给夫人叩头,车内空间狭小,被夏夫人扶起,道:“你家住哪里?”
小姑娘怯生生道:“临安”。
夏夫人好奇‘哦’了声,道;“路途遥远,你自己逃来的?”
小姑娘委屈抹把泪,道:“与父亲走散了,本有个奶娘跟着,也失散了,我一路乞讨随着人流走来”。
秋筠用绣帕为其擦去脸上灰尘,露出白净脸皮,道:“你父亲是做什么的?家中母亲想必着急”。
小姑娘一听,眼泪汹涌而出,哽咽道:“母亲半年前没了,父亲在朝为官,是御史大夫”。
秋筠惊觉,道:“你父亲唤何名?”
“姓洪名昀”。
秋筠和夏夫人同时一愣,这就是洪御史的千金,可真是上天缘分,在这远离家乡竟能遇到。
落脚洪州,稍事修整,又听闻孟太后在此。
秋筠忙命备车马,准备离开,夏夫人问:“儿呀,路上跑了这些日子,此地太平,盘横几日,略做休息”
秋筠道:“圣上一路明州、孟太后往洪州,金人必一路追赶而来”。
夏夫人听闻有理,就依从女儿。
接下来往哪里跑,却待商磋。
黄姨娘道:“我有个娘家哥哥在衡州,衡阳县,不如奔去那里”。
夏夫人道:“如此甚好”。
又走了好些日子,才到了衡阳县,找到黄姨娘的哥哥,好在没搬走。
黄姨娘的哥哥唤作黄作声,夫妇俩有一儿一女,在村中算作中等殷实人家,由于一向得黄姨娘接济,对夏夫人母女分外热情。
倒出了里间屋给母女和洪御史的小姐住,黄姨娘和侄女住东间,两口子同儿子住西下屋。
下人在两间东下屋,男女各一间。
黄作声家的抓了两只院子里的下蛋的鸡,山里采的蘑菇,顿了一大盆子。
又做了绿豆捞水饭,端上来,喷香,夏夫人招呼黄家的和黄姨娘一块都上桌吃了,黄作声和儿子在下屋单吃。
夏夫人安顿下来,就念起夏老爷来,食不下咽,秋筠也惦记老父亲,没有胃口,任黄姨娘劝:“夫人、姑娘还是多吃点,万一有朝一日与老爷团聚,岂不是白伤了身子,让老爷心里过不去”。
夏夫人才强吃了点,秋筠喝了碗稀的,就撂筷。
一盆子小鸡炖蘑菇没吃几口,黄姨娘叹口气,让她嫂子端下去,下人们吃。
小村子的夜晚很宁静,只偶有几声犬吠。
秋筠看母亲翻来覆去好久才睡着,知道母亲心里惦记父亲,又把炕头上睡着的洪姑娘伸出的胳膊放回被子里。
秋筠趿拉着绣鞋下地,轻轻地推开木门,来到外面,月色明亮,秋筠坐在门口台阶上。
青语出来解手,看台阶上一个人,过去一看,道:“原来是姑娘,我以为是谁呢,姑娘怎么不睡,是不是惦记老爷安危”。
秋筠惭愧地道:“破城之日,听说死伤数以万计,置老父亲安危不顾,却自顾逃命,实乃不肖”。
青语安慰道;“奴婢知道姑娘一路逃到此处,也是为了夫人,否则,姑娘不会离开”。
秋筠愁叹道;“听说朝中大臣不少被金人掠去,父亲秉性忠直,在所难免”。
青语道:“二帝被俘,大臣纷纷随行,金人未见诛杀大臣,想来老爷即便被俘,也无性命之忧”。
秋筠遥望东天,暗自祈祷金人早日退兵,老父安然无恙。
青语难过地道:“也不知方妈和喜鹊现在怎么样了?”方妈和喜鹊坐了另辆车子,眼瞅着被堵在城里。
“等太平了,慢慢找吧”。
秋筠小声怕吵醒众人,谓青语道:“你回去睡吧,我凉快一会,就进去”。
青语走回下屋。
天上满天星斗,亮晶晶的,秋筠心思烦乱,没有睡意。
这时,轻轻的脚步声,秋筠回头,见洪姑娘竟然也出来了。
悄悄地坐在秋筠身边,问:“姐姐,你想什么?”
秋筠道:“想父亲”。
小姑娘头倚在她肩头,幽幽地道:“我也想父亲,不知父亲找不见我,会急成什么样子”。
秋筠疼惜地握着她细嫩的小手,道:“放心,姐姐定会替你找到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