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太阳很好,我把海棠花盆搬到院子里晒。不知为何,对着绯红的海棠花丝,我想起你的脸。想起那朵散发着清淡芬芳的茉莉花。
你说要摘下它,我阻止了。你的脸上划过流云般的颜色,让人不敢正视。
那时,我没能说出口的话是:"无忧,你知道吗?虽然我身为皇帝,但是在风雨江山外,别有动我心处。"
很多年后,我在院子里也栽了一株茉莉,可怎么也养不活。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我在院子里种了各种花,春天海棠发花抽丝,夏天芙蓉胜似骄阳,秋天桂花香远流长,冬天寒梅独自苦香,我一人看了许多花季,竟没有一朵开出你的芬芳来。
也许你已经忘记我。
因为你的心里,从来没有住进我。
很多次,我就站在你的身边,静静的注视你。你不爱说话,可是却有一双明亮澄澈的眼睛,你的心事都埋不住,因为它们都写在你的眼睛里。
我在你的眼睛里看到过许多人,唯独看不到我自己。
銮王来使时,你表现得那样平静出色,连我都几乎被你骗过。直到上车时,我才看到你手心的掐痕,一道又一道,渗出了血痕。
我心疼的握住你的手,你却不自在的扭过了头。
心疼......呵呵,原来我也会有这种情绪。
你总是假装得很坚强很独立,却不知道你傻傻的用一双细肩承担下那些本不该你承担的重任的样子,让人有多心疼。
那时我庆幸,幸好把你留下来。这样以后你身边,就多一个人可以为你分担。
我知道让你待在我身边,你有多不愿意。你说我卑鄙,扬言要找出我的软肋。
那时的我有恃无恐。人都有软肋,可我的呢?连我自己都找不到。
当晚刺客入宫,我便立刻想到了你。我已经猜到所谓的"刺客"是谁,怎么忍心去打扰你。
我着令侍卫不可大惊小怪,谁知半个时辰后竟传来阿陌受伤的消息。难道我猜错了?
在落霞宫看到满身鲜血的你,那一刻,心不由自主的收紧,我从来没有这么恨过自己。
我走到你身后想安慰,当手将要放到你肩上的时候,才发现你的手被划了一道很深的口子。心脏本能的收缩,绞紧。原来心痛是这种感觉。
而你,却根本没有察觉我的到来。你空洞无神的瞳子里,除了阿陌,谁也映不进。
那是我第二次知道,你的眼里没有我。
伸出的手终于没有落下,任凭它垂落一边。
那一次我发了很大的火。割掉了刺客的舌头,把他折磨得半死不活,又饬令全城搜捕刺客。即使这样,也不足以补偿你的眼泪。
一种无法为我控制的情绪左右了我。我想起那日你在船上的挑衅,忽然开始害怕。
这种恐慌直到你我大婚之日才逐渐消除。
今年四月,我再去灵隐寺,才发现那里后山的路都封掉了。我找不到昔日休憩的大石,也找不到卖花的老婆婆了。
我想,岁月已经把你我分隔,就像两条交错而过的道路,这一生,只有一个交点。纵使我再回头,回到当初的交汇点,也不可能再看见你。
我在大雄宝殿里许愿。
第一个愿望,希望你平平安安。
第二个愿望,希望你平平安安。
第三个愿望,希望你平平安安......
你一共陪我来过这里两次。
第一次我在殿里许愿,你站在殿外墙角的绿茵里,藕荷色的纱裙在微风中随枝头嫩芽颤动,纤细的身子倚着新绿桃枝,眉微蹙,睫低垂,仿若短暂的春天一般缥缈难即。
就是这一幕,很多年后,依然频频的入我梦来。
第二次是大婚后,我带你来这里还愿。你好奇的问我上次来许了什么愿,我如实说来,说到第三个愿望时却犹豫了。那时聪明的你一定已经猜到什么,脸颊绯红好似三月的桃花。
我曾许愿:与皇后相敬如宾,相互扶持,并肩走到执政的最后岁月。
想来上天待我不薄,不知不觉间,这愿望竟以成真。
南楚气数已尽,不是不甘,而是我已无能为力。多年的朝政积弱,南楚可倚赖者,无非文有何太傅,武有楼万里。如今太傅请病,将军倒戈,我独臂难挽狂澜。更何况,他们以阿陌来威胁我?
我欠阿陌一个情,我永远无法释怀。
从很早以前,我便开始后悔。最初只是以一种博弈者的新鲜刺激看待你,对于打败北帝,我十分得意。我兴奋的抓住你,以为抓住了北帝的软肋。我想南楚数百年终将扬眉吐气,而你会是我最好的棋子。
当下棋者为自己所筑的棋局困住时,谁能解局?豫州城的南北会晤,我终于自食苦果。
那是我第一次和传说中的北帝会面,他同我想象的一样,是个如苍鹰一般冷酷而锐利的男人,他的野心与魄力都写在眼中。所幸,这样一个男人,被我抓住了弱点--
因为此时他的眼里,灼灼的光亮全是你。
看到你的惊慌无措,我下意识的就想把你拉到身后,甚至不惜与这个危险的男人对峙。宴席终于在你的巧妙周旋中顺利进行下去。
傍晚,我在花园里看到你,一个人闷闷不乐的独立着。小太监以为我没看到,出声提醒我。我按住了他,不想打扰你一个人的清净。
他果然出现了。
第8章 陌上花开炎落宇(1/2),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