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贱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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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君昊天四(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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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天醒过来之后,无忧就请那个南楚的小宫女去打听炎之陌的消息。以前她每天都会去伤兵营看望炎之陌,这次连着两天没有出现,不知道有没有人照顾他。加上昨天君昊天的那句话,让她也略微担心。败国皇室后裔,多半逃不过一死,最好的情形就是被软禁终生,但大部分都在之后的一年内就被秘密赐死。

    那小宫女回来时,脸上带着慌张:"殿下已经不在伤兵营了......"

    无忧忽然心悸,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惊惧与恐慌。她从床上坐了起来,手腕立刻发出疼痛的警告,抽着气问:"他怎么了......?"

    小宫女赶忙摇手:"不是,殿下是自己逃走的......听说昨天夜里军营闯进一队身手高强的黑衣人,把殿下救走了,今天整个建康城都在搜查保皇党的余孽。"

    无忧沉默了,一直没有动。过了许久抬起头来,才发现眼底有泪光。

    她就怕他出事,现在知道他没事了,心里却还是难受。

    他这一走,从此就是天涯永隔,再也不会见面了。他已经不记得她,也好,就这样更好。

    忘了亡国的痛,忘了那些爱情的伤,过着平凡人的生活,对他来说,更好。

    就这样,更好。

    无忧慢慢地走下床,宫女立刻来扶,她只在寝衣外面披了件厚重的朱红大袍,坚持要到伤兵营去。

    初夏的阳光白得刺眼,无忧一走出殿门就觉得目眩。她的皮肤在日光下几乎透明,不施粉黛,唇色淡若不见,点点碎金透过她的指缝,在苍白的皮肤上投下斑驳的光圈。支离破碎的美。

    军营里永远是冷漠的脸和忙碌的身影。因为昨夜炎之陌的逃走,今天的巡视更为严格,无忧说了很久才有人肯放她进去。

    兜兜转转打听了一遍,昨夜君寰宸在军营内犒赏三军,众将同乐,士兵们都是大碗喝酒大口吃肉,到半夜全都酩酊大醉。贼人便是此时潜入大营,救走了炎之陌。无忧猜测,大约是炎落宇在位时培养的死士。

    君寰宸因为酒醉失职,已经被君昊天传进宫中审讯。无忧走进伤兵营,因为炎之陌的身份特殊,所以一个人住一间营帐。

    行军榻上铺着薄薄的一层干草,被子整齐地叠放成一条,还是她从宫里拿出来的。军营里条件不好,怎么能让他养伤。于是她偷偷入宫,把昔日自己的兰花枕头和被子都拿出来给他用。

    初夏的阳光从帘帐的缝隙射进来,她仿佛还能看到一个伤痕累累的男人侧卧在榻上,脆弱消瘦。

    炎之陌,再次念到这个名字,已没有想象中的心痛。三个字轻轻地划过舌尖,像是初夏清新的风。她走到榻边,枕头上沾了一根他的头发,无忧拈起来,怀念地抱住了枕头。这才发现,枕头下面压了一些东西:

    一卷染血的纱布,一根简朴的玉簪,一块束发的青布巾。

    无忧的眼睛渐渐模糊......

    她细细摸索着每一件东西,像是审视着自己的心。

    他总是会为她受各种伤,天知道她每次为他包扎伤口的时候,有多内疚。她不知道的是,他看着她为自己包扎伤口,心里有多甜。

    散发着温润光泽的玉簪,直直的一根,样式简单朴素。这根玉簪曾在炎之陌手下,挽出一个最简单的女子发式,真的很简单,却很适合她。那时候镜中的女子,笑得多么慵懒闲适,人生的愿望也不过如此,平平淡淡的一生,有一人愿为自己挽发。

    已经被洗得发白的青布巾,她初次在豫州城与他相逢的时候,就是用那布巾裹发,遮住了一头青丝。他曾经忿忿地扯下它说:我最恨它亲你的脸。明明很讨厌,却还偷偷地把它留下来了。

    就像是碎片一样的回忆,他从来没有丢掉。

    一滴液体落在布巾上,晕开了一块水渍。无忧攥着手里的青布巾,突然像孩子一般嚎啕大哭。

    离开营帐的时候,她没有带走那三件东西。也许军队拔营时,会把它们当作垃圾丢掉。没关系,他已经忘记了她,回忆也没有留下的必要。

    无忧用手背擦干净脸上的泪痕,眼睛还是有一点红肿。不远处,君昊天的快马踏着烟尘奔来。

    宫人一来报告说她不见了,君昊天就立刻快马加鞭赶到军营里来。他就知道她一定是来看炎之陌了,他就是知道。

    明明很清楚的事情,他还是没法控制自己赶来。看着她红肿的眼睛,他已经知道自己有多愚蠢。他不愿让别人看到她这样子,为了一个男人心碎,流泪。可她为了另一个男人讨好自己的样子,更让他觉得自己可怜。

    他没法控制自己,说出那些刻薄的话。

    "炎之陌不要你了?他丢下你自己走了?我猜就是这样的结果。"他唇边带着恶毒的笑。

    无忧的手在颤抖,无论今天的阳光有多明媚,他总能带来阴霾。无忧垂下头不说话,刺字发配都经历了,还有什么样的羞辱是她不能忍受的?

    过了一会,他似乎觉得没趣,冷冷地丢下一句:"不要再有下次。你现在是朕的人,没有朕的允许,你哪里也不能去。"

    无忧只是沉默,默默地接受一切。

    有士兵牵来一匹马,毛色通体莹白,四蹄如雪,仅额上一团紫斑,线条凝练。美中不足是马背上有几道明显的血痕,走起来有气无力,但步态依然高傲。棕褐色的眼睛里黯淡无光,无忧看着她,仿佛看到了自己。

    "这是什么?"君昊天斜睨着白马,他明明认出那是炎之陌的"照夜狮子"。

    士兵谄媚地回答:"此马乃西域名马’照夜狮子’,为南楚允王的坐骑。小人有幸俘获,特来献给皇上。"

    君昊天坐在爪黄飞电之上,不屑地嗤笑了一声:"体瘦带伤,四蹄无力,你凭什么以为朕会要一匹败将之马?"

    那人本想借名马邀功,见皇帝突然变色,吓得跪在地上,连连磕头:"皇上饶命!小人知罪,小人知罪。"

    无忧静静地盯着那匹马,半晌跪下,轻声说:"请皇上将这匹马赐给我吧。"

    君昊天俯视她片刻,冷笑:"真是有什么样的主人就有什么样的马。你喜欢就牵走吧。"

    无视他的讽刺,无忧只是淡淡地叩首:"谢皇上恩赐。"

    建康城外,被战争璀璨的平原上又生出了新芽。无论人们的心境如何悲伤,夏天始终带给人新绿的希望。无忧摸着照夜狮子的马颈,在建康城外缓慢行走,护城河上吹来的风,竟有些微微的冷。

    就在一个多月前,她还与炎之陌共乘此马,在这里巡视城防。她靠在他的臂弯里,当照夜狮子疾跑起来时,飞扬的发丝掠过他俊秀的面庞。他们一同感受了春的第一丝气息。那时候,战争似乎离这条护城河,还极遥远。角楼下,青色的柔蔓还趴在箭垛上,等待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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