燮的手仍然留在我的耳边，轻轻捋起几丝散发，道：“天子召我往成周协理政务，几日前自晋国出发，半路上接到杼的信，便先来了辟雍。”
我瞥到他裳上的几点泥星，问道：“路上下雨了？”
燮顺着我的目光看去，点头道：“我本想今晨大丰之祭前赶到，无奈途中数遇大雨，耽误下不少时辰。”我看着他风尘仆仆的样子，心中一暖，握住他的手。
燮的目光停留在我腕上的手串，唇边笑意更深。
他靠过来，在我的额头上啄了啄，温声问道：“不是说有事要亲口相告，何事？”
心微微一突，半闭的眼睛睁开。
我稍稍稳住呼吸，望向燮的双眼。
“燮可见着了齐公子乙？”我开口道。
燮看着我，脸上微有讶色：“姮怎得知？”
这么说是真的见到了。
我说：“我来辟雍前，曾在镐京与之相遇。”
燮颔首：“想必你也已知晓公子乙为何见我？”
我微微颔首，望着他：“燮如何回应？”燮注视着我：“姮可是在忧恐我背誓？”
我没答话，只望着他。
他看着我的眼睛，认真地说：“姮，去年大禹秋祭之时，我已向东娄公问聘，回国着太史卜过，是大吉。下月，我就遣媒人往杞国求娶。”
那双目明亮，语气急切，仿佛要证明他并非戏言。
“至于齐国。”他继续道，“齐人并未多加要求，我与公子乙约下，我二人成婚，齐国公女为媵者嫁来。”
一切，皆如预料。
我沉默了一会，道：“故而你答应了，是么？”
燮有些诧异。
“你不喜欢齐姜？”
我摇头：“与齐姜无干。燮，你我当年约定之时，曾说待我及笄之年，若我心意无改，便与我成婚。这些日子，我想了许多，这约定，终究是草率了。”
燮的目光定住。
“何意？”
我望着他：“在燮看来，婚姻该是什么样？”
燮说：“婚姻之义，乃在结二姓之好……”
我摇头打断：“这不过是礼法教导之言。我问的是你。燮，你为何想与我成婚？”
燮沉默片刻，道：“我说过，我喜欢你。”
这话触在心头，我笑了笑。
“燮，我也喜欢你。”我说，“故而我那般不知耻，非要你答应娶我。”
燮目光一亮，正要说话，我忙道：“且听我说完。燮，可正是因为我喜欢你，故而我不愿与别人一道分享你，那终有一日会使我心生怨怼。”
天空中，铅云重重，最后一束阳光被收拢的云层吞去，天边低低地传来闷雷滚动的声音，钟室里变得更加暗淡。
室内一阵寂静。
“你是想要独专？”他说。
我抬眼，只见他看着我，目光深深。
这事，从小到大，我都知道它并不现实。我知道再活一世并不容易，也一直在努力融入这个世界。作为国君的女儿，我清楚地了解我的人生会被如何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