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四章 楚橘（一）
与一路上遇到的镐和丰相比，犬丘自然是不算大的，王师也没有全部驻进去，当阻隔视线的密林在周道两旁退去的时候，我才看城边遍布着篝火，将护城河水照得波光漾漾。
“姮今日来得却凑巧。”入城时，觪看着我，叹道：“为兄这师右也不过得陋室三间，你只怕要受些委屈。”
我并不在乎这些。能看到他安然无恙，已经是万幸。
“不过也就今夜罢了，”觪继续说：“明日天子与王师即返丰，姮便有宾馆可住。”
返回丰？我突然想到王宫里的那几位，忙问觪：“我来此，天子会知晓么？”“天子？”觪一讶，唇角勾勾，示意我看城门，道：“姮以为这小小犬丘，竟有什么事能逃过天子双目？”
“哦……”我说。
心里不由得又犯愁起来，周王若知晓，不久之后，王姒会不会也知晓？
马车刚驶入城中，忽然有大夫急急地来找觪，说周王召他议事。
说什么来什么。我心里不大不小地一惊。
觪答应一声，对不远处的姬舆说：“还须烦子熙带姮往住处。”
姬舆颔首：“彀父放心。”
寺人衿走过来，扶我下车。
我犹豫了一下，想叮嘱觪些什么：“阿兄……”
觪好笑地看我，把声音放轻，道：“姮莫非以为，天子夜里召我乃是为了你？”
我哂然，不再多言。
觪又同熊艾作揖告辞，吩咐御人驾车，沿着城中的大道离开了。
——
望着那马车在街道尽头消失，我转头，毫不意外地，正对上姬舆的目光。
他将手中的缰绳交给侍从，朝我走过来。
短短两月未见，却似乎已经隔了许久。如今重逢，只见他的样子依旧，高高的，我须得稍稍抬脸才能将他端详。
城楼的烛僚在他的轮廓上渲染着淡淡的光影，却丝毫不能遮掩那双目中的神采。
“累么？”他低低地问。
我微笑着摇摇头。
姬舆唇边微微舒开，说：“彀父住处还有路程，我送你去。”
“好。”我望着他脖颈下熨帖的雪白领边，轻声道。
姬舆回过头去，吩咐从人准备上路。
“姮！”我刚要回自己车上，身后传来熊艾的声音。我望去，只见他正从后面走来。
“姮，”熊艾说：“我现下要先去求见天子。”
“现下？”我讶然，看看天，道：“夜色已深，明日再见不迟。”
熊艾笑而摇头：“明日再见可就不一样了。”
他这话意味十足，我看他一眼，点点头。
熊艾又转向姬舆，少顷，忽而露齿一笑：“姮与艾一路相伴，如今交与虎臣。”
又来。我瞪着熊艾。
他却似浑然不觉，仍笑得没心没肺，接着，从容地向姬舆一揖，转身登车，带着人马扬长而去。
原地上，火把噼啪地响，格外清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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