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雨过后，气温骤降，树上的叶子纷纷飘落，大地逐渐褪去绿色的外衣，瑟瑟的秋分透着丝丝凉意，收获的季节终于到了。
这天下午，白建章拿着镰刀跟随在建文身后，去往前门沟（村里人命名的地名）的山坡地里收割种植在那里的谷子。前段日子空闲时，他一直在家里翻阅医书，有段日子没有见到地里的庄稼了，离得老远，他就看到自己的庄稼已经长得半腰高了。他越过建文，飞快的冲向田里，猛然扑倒在庄稼上，又翻过身来，顺手揪下一苗庄稼含在嘴里嚼着。
从小不涉田土，吃着买来的粮食长大，来自农田的第一次收获，让他无比的激动。那种经历了泥土的纠缠，汗水的洗礼，还有漫长的等待之后，熬出来的兴奋。
建文亲眼目睹了他过去半年的种田经历，看到他此刻过于激动地表现，似乎也能体会他的那种成就感。微微的笑着说：“你激动个啥嘞！”
俩人弯下腰收割着庄稼。白建章时不时直起腰，抬起头眺望远方，田间劳动时的习惯行表现再一次上演。
几个月以前，就在这片田里，同在山坡上的田里劳动的村民们还一直对他议论纷纷。现在他似乎很少能听到别人的议论声，他觉得自己已经和他们一样都是属于这里的风景，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可是在半山腰的那位老农民还是一直怪怪的看着他，一直以来就对他很有意见。
“那个大叔咋一直都怪怪的看着我？”白建章把头朝半山腰的那位老农民提点了一下，问道建文。
“你不抬头看他，咋知道人家瞅你不顺眼。”建文一直弯着腰收割谷子，没有抬起头去看他说的是村里哪位大叔。
“你知道他之前是怎么说我的吗？”
“咋说的？”
“他说：‘要么就弯下腰老老实实种地，要么就抬起头好好做人。’在地里干个活儿还老想抬起头体面体面。”白建章笑着告诉建文，“他说的还挺有道理的。”
“也不是人家说你，腰杆子就那么硬，就不能老老实实多弯一会儿。”建文弯着腰，一边干活儿一边说道他。说完，他也抬起头，想看看是村里哪个人能说出这么体面的话。
“哦！是白老三呀！”建文看到了那个老农民，“你也真是的，回来大半年了，连咱白义村的村长也不认识，闲的时候就知道躲在家里边看书，也不知道出去串个门，和村里人打打交道。你心里边自己数数，村子里除了我们家和狗狗家，还有几个经常找你看病的人以外，你还认识谁呀？”
“原来他还是村长啊！”白建章感觉他有点不可思议，“他应该有五十多岁了吧？”
建文跟他介绍起村长来，“他本名叫白文山，和咱们父母一样属于文字辈，在家里排行老三，同辈人都喊他“白老三”，像我们建字辈的晚辈们，见了面应该叫一声“三叔”。”
白建章回想起，两年前回乡祭祖时，与白文山的遭遇。
那是一段“雪中送炭”的故事。
92年，白建章回国参加工作后，奉父亲之命回老家给姥姥和姥爷扫墓。当时正值隆冬季节，下起了鹅毛大雪，白建章开着车被困在离白义村两公里以外的山坡下，雪下的非常厚，汽车轮子直打滑，爬不上去。
当时，白文山的大女儿大秀刚刚生了孩子，他和老伴儿一起去看望女儿，老伴儿留下来伺候女儿月子，他独自一人徒步返回村里。
天色已经逐渐开始暗淡，白建章被困在山坡底下，心中万分焦急。这时白文山带着他的走狗“泰山”走了过来。
离得老远，大狼狗泰山就发现了白建章，开始“汪汪…汪汪…”的叫唤，大有要下嘴之势，被白文山喝住了。
“呵呵！畜生玩意儿不懂事，别见怪啊！”白文山客客气气地跟他打招呼。由于白建章很少回村子里，再加上去往美国十年，随着年龄的增长，模样也在变化，白文山没有认出他来，以为是去往附近村子的过路人。
“没有关系。”白建章摆了摆手，回道。但心里却一直发怵，生怕那条大狼狗不停主人言，撕咬上来。
白文山打量了一下他的座驾，“汽车在咱们这儿可是个稀罕物，这一瞅就是台好车，比乡政府的2020吉普车要高级得多。不过呀，遇上这种鬼天气，这四个轮子还真不如两条腿好使。”
白建章已经被困好长时间了，想把车子寄存在附近的老乡家里，自己徒步回村，便问大叔：“麻烦您帮忙问一问，看能不能在附近老乡家里把车子先寄存一下，我可以付停车费的。”
白文山觉得他的想法有点怪，“这停个车还有付钱这个说法？咱们这儿有的是地方，不会有人伸手跟你要钱的。”虽然如此，不过他知道他的办法行不通，“只不过没人愿意收留你这值钱的东西，夜里不太平，万一弄丢了，或者人们瞅着新鲜，动手动脚的给你磕碰坏了，人家还得给你倒贴钱。”
白建章毫不在意，“没有关系的，能有个停车的地方就行，丢失损坏的责任我自己扛。”
“没有用，咱这附近去哪家不得上上下下的，不比城里边一马平川的，去了，你照样得停在大路边上。”白文山告诉他。
这下，白建章可急坏了。赶了一天的路，眼瞅着就要到家了，总不能因为车子上不去，再返回城里吧！
看着他心急如焚，白文山有点于心不忍，便安慰他：“你先别着急。这求人不如求己，这雪落地的时间也不算长，趁着雪没有化，没有结冰，想办法把雪清开，兴许能冲上去，只要过了这个山坡，往前的路就好走了。”
白文山跑去附近老乡家里借来了工具。俩人比着车轱辘的轴距，沿着山坡，一路铲雪到山顶，洁白的雪地上，露出了两道黄线。这时，白文山问他：“这忙了半天还没问过你，这是去前边哪个村子探亲啊？瞅你这架势也不像本地人。”
白建章告诉他自己去白义村。“原来是去我们村啊！”白文山有点喜出望外，这大冷天儿的，还能遇上顺风车。他一把从白建章手里夺过工具，赶紧返回去送还，“你稍微等会儿，顺路把我捎回去。”
白建章载着白文山和他的泰山狗顺利的冲上坡顶，往白义村驶去。路上白文山打听他的来路。白建章告诉他，自己从省城并州来，回老家祭祖。
那个年代，白义村在省城安家落户的人家总共也就三两户而已，白文山在心里边开始盘点。瞅着他这么有身段儿，猜到了他是白文远的儿子。白文山素来与白文远不和，与他们家曾经有些过节。
白文山心想：闹了半天却是帮了仇家的忙。这时车子已经回到村里，白文山性情大变，急忙把车叫住，从车上跳下来，也没跟他说句告别的话，就往前走去。把白建章给弄得稀里糊涂，为了答谢大叔的热心帮忙，白建章从包里掏出一袋牛肉干，硬塞到了他大衣口袋里，白文山头也不回，劲直往家中走去。
第七章 白文山发难(1/2),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