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晓心里细品了一番,方叹道:“这副对联儿不止写出了洞庭湖的山川形势、地理环境,还用了这么多的典故来描情绘景、抚今迫昔,真真是淋漓尽致,言虽尽而意无穷啊!”说罢又道:“横竖已来岳阳了,断没有不去游赏一番之理,咱们这就靠岸泊船,至多明儿上路时紧着点儿,也便罢了。”
黛玉听他如是说,到底架不住诱惑,与英莲一道至船舱里重新更衣梳洗,又以轻纱遮面,方上了岸。小顺子拉住过往行人问清了路线,一行人便兴致高昂的步行出发了,一时到得巴丘山下,除却雪雁,众女子皆是香汗淋漓,弘晓见了因命人去雇轿子,黛玉笑着喘道:“就这样才有趣儿呢。”说罢又扶了雪雁走起来。
好容易到得岳阳楼下,众人皆被其壮阔的气势,雄伟的构制深深震撼住了,但见其金碧辉煌,勾心斗角,恰似一只凌空欲飞的鲲鹏。及至上了楼顶,八百里洞庭湖的湖光山色,悉数尽收众人眼底,黛玉叹道:“怪道人说‘洞庭天下水,岳阳天下楼’,果真名不虚传!”
至午时过后,方游览完全楼,弘晓就近找了家干净古朴的酒家,众人吃喝毕了,英莲便欲回去歇息。黛玉却是意犹未尽,弘晓遂命小顺子和侍卫们先送她回船上,只留下紫鹃雪雁使唤,便与黛玉沿着洞庭湖畔行走起来。
此时已是下午时分,晚春的风摇晃着蔚蓝的天空,越发显得晴朗无云。行至一处山坳处,见四下无人,黛玉遂取下了面纱,又不顾紫鹃的反对,席地便坐下,看着远处的湖面,浅笑道:“倘能在此地过活一辈子,定是风雅乐和得紧。”弘晓亦跟着坐下,柔声道:“定会有那么一天的!”一面顺着她目光瞧过去,却见不时有鱼儿跃出水面,灵光一闪,他忽然有了主意。
但见弘晓一跃而起,至不远处的树上,折了几支手指粗细的枝桠,又就着随身携带的短剑,将其削成一头尖的木杆儿,执起轻轻的走进水中,然后,回首示意黛玉等人安静后,便再无一点动作,静得如一块磐石。黛玉正纳罕他在做什么,就见他在瞬间将木杆插了下去,随即离水而出,尖头上赫然刺了一尾红红的鱼。她方知他的意图,不由拍手笑道:“弘晓哥哥好厉害!”语言之中,有着简单而直接的快乐。
雪雁是个贪玩儿的,见状亦有样学样,连绣鞋也不及脱,便提了木杆冲进水里,偏因着不得要领,总是叉不住鱼,待见弘晓又连叉几尾后,她越发毛躁起来,胡乱叉了一通,直逗得黛玉与紫鹃大笑不已。
少时,黛玉因恐二人着凉,催着自水里上了岸,弘晓便命紫鹃去捡一些枯树枝,又命雪雁与他一道将鱼清洗干净,末了拿起树枝点上火,待形成许多没有明焰的热碳之后,方将串好的鱼架好,慢慢烘烤起来。
黛玉笑问道:“你从那里学的这些?那些跟你的人也不怕福晋骂。”他笑道:“咱们八旗子弟,自小便须练习骑射布库,抓鱼不过是最微末的一点儿本领罢了。”一面说一面不住翻转着手里的鱼。
时间变成一点一点空白的空隙,一点一点的消失了,在黛玉看着落日余晖的时候,方才感觉到时间飞逝,薄薄的霭气在洞庭湖上笼罩着,形成淡淡的温暖的橘黄色。
“好了,”弘晓取过一尾烤得最好的鱼递与黛玉,笑道:“尝尝可还好?”
黛玉接过轻轻咬了一口,只觉埋藏在鱼面之下的嫩滑口感瞬间在嘴里释放出来,她不及吞咽,便开心赞道:“比我想象中还鲜上几分,真真是无与伦比。”紫鹃与雪雁闻言,迫不及待咬了一口,却觉寡淡无味得紧,偏黛玉仍小口小口吃得极为惬意。弘晓只轻咬了一小口,便温柔专注的看着黛玉,心里惟愿她时时皆如这般快乐。
回至船上时,天已将黑,因着白日里的劳累,黛玉只草草梳洗罢,便上床歇息了,想着白日里的情形,梦里她的嘴角都是浸着微笑的。
次日转道大运河后,弘晓便命艄公不分昼夜,全速行船,到底于四月初抵达了扬州的门户——瓜洲渡口。此时,到处皆已是草长树绿,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听着路人熟悉的吴侬软语,黛玉止不住潸然泪下,英莲亦是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