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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良人:诸位,一起复兴大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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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6章 兄弟(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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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泉州。

    码头栈桥延伸入浑浊的海水,几条不大的海船随着波浪轻轻摇晃,船身木板斑驳,露出被盐蚀和海虫啃咬的痕迹。

    力夫们三三两两的聚在货栈里,很少有人说话。他们不时忧心忡忡的扫过海面,又很快收回来,落在自己沾满尘土的脚面上,接着便是几声压得很低的交谈。

    北面那位天子据说已经过了吴越南下,说不定已在点检军马,准备亲征踏入闽地。而与泉州仅隔着一个漳州的潮州,大唐军马更是听说早已云集,指不定何时便要摧破漳州,兵临城下。

    泉州承平多年,一旦战火燃起,乱兵之下,他们这些靠着码头和船只吃饭的人家,那赖以糊口的船、这勉强维生的生计,还能有个好?

    不过这些虽是忧患,却还不是最迫在眉睫的。因为也有从北边来的行商传闻,说那位天子是个难得的仁君,到了吴越便是或杀豪强,或强行以平价购入土地,给百姓重新均分了田地。只是闽地山多田少,就算均了,那一点点薄田,又够几口嚼用?

    这倒也罢了,最让人心悬着落不下的是,直到如今,坐镇福州的闽王也没给个准信,到底是要打,要降,还是悄悄一走了之?早些定下章程,大家伙也好早些打算,何必像现在这般,连海都下不得,生生困死在这里!这算怎么回事!

    巷尾一处不起眼的院落里,木门被轻轻推开又合上。简单易容过后的李星云摘下头上的遮阳斗笠,随手搁在石磨上,又拎起水瓢,从缸里舀了半瓢凉水,仰头咕咚咕咚灌了几大口,显是渴得狠了。

    假李坐在院中那棵老榕树投下的阴影里,背靠着斑驳的树干,闭着眼似乎在小憩,听见李星云弄出的动静,他也没什么反应。

    “看了一圈,”李星云用袖子抹了把嘴,走到假李对面的石凳坐下,“还是老样子。码头上能跑远海的大船,一只手数得过来。力夫们都在抱怨,说再没大宗海货进来,一家老小就要断炊了。”

    假李眼皮都没抬一下:“王申知和徐温若是想把家当运走,不会用这些破船。”

    “我知道,”李星云微微蹙眉,“可这也太干净了。但就像你说的,这里毕竟是闽地数第一的大港,就算主力不从泉州走,做做样子,放几条像样的船在这里吸引视线,也该是题中应有之义。现在这样,连样子都懒得做,哪里来的大鱼可抓?”

    他说到这里,抬眼斜睨了一下假李,语气里带上了几分故意的揶揄,“按我来讲,咱们也别在这瞎耗时间了,早点办正事要紧。”

    假李睁开眼睛瞥了他一眼,嗤笑一声:“所有人都知道泉州是个好地方,出海方便。徐温把船大大方方摆在这里,是怕王师找不到靶子么。”

    “你的意思是,他们是放弃了泉州,另寻了出海的路径?”李星云沉吟着,“直接走福州?或者更偏僻的港湾?那你这两日还让人四下打探消息,又是为的什么?”

    假李闻言,并不动气,只是淡淡道:“狡兔尚有三窟,何况徐温那种老狐狸,和王申知这个地头蛇。”

    李星云双手环胸,闻言再度斜睨过去,故意拉长了语调:“哦——可我记得,某人当初执意要改道来这泉州的时候,信誓旦旦说的可是此地必有大鱼,一抓一个准呐。”

    假李听到这里,倒是终于有了反应,瞬间颇为恼火的一下站起。

    但看着李星云那副好整以暇的样子,想到如今若动起手来自己确实讨不了好,遂只是迎着李星云一副好像要把脸伸过来讨打的模样,扯了扯嘴角,道:“我当时确是那般想的,不错。但这几日静下来细想,情形或许有变。直接从这里走,风浪未至,恐怕就先要撞上北朝严阵以待的炮舰。徐温不会如此不智。”

    李星云见好就收,点了点头。这道理浅显,他也不再纠缠之前的口舌之争,哼哼一笑,神色认真起来:

    “既然明知此地不可为,为何我们守了这些时日,连他们暗中转移财货、集结人手的迹象都摸不到多少?这不合常理。就算主力不由此处走,泉州富庶,钱粮物资囤积甚多,王申知难道就甘心全部留给王师?徐温又岂会眼睁睁看着这块肥肉不动心?总该有些动作才对。”

    假李踱了两步,回头看他:“你也觉得不对劲了?”

    “我早就觉得不对劲了,”李星云哼笑一声,语气笃定,“不然你以为我这几日顶着这毒日头,在码头和那些力夫、商铺伙计闲扯,是出去瞎逛的不成?”

    假李盯着他看了片刻,最终只是微微颔首,而后走到院中的水缸前,俯身看着水中自己晃动的倒影。“有两种可能。其一,他们动作极其隐秘,我手下的这些地头蛇,层次太低,根本触碰不到什么东西。”

    “另一种呢?”李星云追问。

    假李直起身,转过身,背对着水缸,面朝李星云。“另一种可能就是,他们其中一方,或者说,主导行动的那一方,心思根本就不在‘走’这个字上。”

    李星云眉头皱得更紧:“不走?留在闽地等死?不说徐温绝无可能,他已是丧家之犬,除了出海搏命,还有何处可容身?王申知……他难道还想据地自守?天子而今挟统一天下之势,吴越已下,金陵已定,湖南江西传檄而安,他凭什么守?拿什么守?”

    “守自是痴人说梦,”假李冷笑一声,亦是笃定道,“但投降,却未必没有可能。”

    “投降?”

    “王申知经营闽地二十载,虽称王号,但苛政不多,在本地士民中,名声比徐温、张颢之流好上太多。他若此时主动献土归顺,再献上徐温这等‘国贼’及其党羽,对天子而言,是省却刀兵、安定地方的良策。论功行赏,王申知真想求一个闲散公侯的爵位,保全宗族的恩典,未必换不来。”

    假李缓缓道,“反观徐温,他还有退路么。家族离散,基业成灰,天下虽大,除了搏命出海,寻一处化外之地苟延残喘,他还能去哪里。”

    李星云顺着他的思路往下想,心头渐渐明晰,也渐渐沉重起来:“所以,徐温必须拉王申知一起走,至少也要带走王申知的船队和兵马钱粮。而王申知,却很可能想拿徐温的人头,做他归顺大唐的进身之阶。”

    “王申知不是蠢人,”假李走到石桌旁,“他在闽地经营半辈子,才有今日局面。让他放弃一切,沦为白身亦或跟着徐温去海外做海寇,他岂会甘心?但若全然不顾徐温,万一徐温狗急跳墙,或是天子嫌他诚意不够,他也难保万全。”

    他抬起眼,道:“所以,王申知最可能做的,就是两手准备。明面上或许还与徐温虚与委蛇,暗地里,恐怕早已在寻找门路,与金陵搭上线了。泉州如今这般干净,未必不是他在刻意示好,或者……是在等待某个时机,配合王师,将徐温和闽地的某些不安分势力,一并清理干净,做个顺水人情。”

    “那徐温会坐以待毙?”李星云思索道。

    “徐温若是坐以待毙之人,也活不到今天。我与此人相处的时间不算长,但亦熟悉他的性情。徐温就算没有明确察觉到危险,也至少会防着王申知这一手。对他而言,如今最紧要的,是让王申知断了投降的念想。你说,最好的办法是什么?”

    李星云心头一跳,下意识道:“你是说……徐温会对王申知下手?”

    不过他马上就又自己否决道:“不对,直接火并,风险太大,且徐温未必就能完全掌控闽地势力,反而可能引发内乱,让王师有机可乘。更有效的方法是……让王申知,无法投降。”

    “对。”假李冷声道,“如果王申知治下,发生了天子绝不能容忍的恶行,造成了天子极为看重的损失,他还凭什么去讨价还价?还有什么脸面去谈条件?”

    李星云瞳孔微缩,视线与假李的目光撞在一起,几乎是瞬间就想到了后者的猜想。

    假李点了点头,以己度人般道:

    “若我是徐温,必会选择焚毁泉州。这里是王申知的心血,也是闽地财赋所系,更是我大唐未来经略海外不可或缺的基石。如果一把火烧了,那火光冲天之时,就是王申知退路尽断之日。他守护地方不力,致使重港被毁,无论他是否参与,都难辞其咎。天子几度巡幸杭州,就足以知道他很满意钱镠保境安民、发展海运之功,若泉州被焚,那王申知敢赌天子眼里揉得进沙子么?到了那时,除了跟着徐温一条道走到黑,他还能有别的选择吗?”

    李星云倒吸了一口冷气,仿佛已经看到冲天的烈焰吞噬码头、船只、货栈,听到百姓在火海中的哭嚎。

    “好毒的计算……”

    假李撇了撇嘴,似乎觉得李星云这感慨有些天真,若是李星云正儿八经的当过几天坏人,早就该想到这一步了。

    他只是语气淡漠,对此并不意外道:“徐温已是丧家之犬,行事自然无所不用其极。而且,大火一起,全城必然大乱,正好方便他真正的主力从别处趁机脱身。一石二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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