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赵峥十分怀疑,张总旗到底能不能察觉到自己刚刚发现的破绽。
似张总旗之流,论战力自然强过普通人许多,驱邪斩鬼不在话下,但要论破案推理的能力,也不过就是赶鸭子上架的水平——这从真定府的命案破获率不足半数,就可见一斑。
再说了,对于妖怪入城吃人的事情,赵峥心下也颇有些好奇。
一声令下,立刻有两个小旗各带着几名巡丁,去查问看热闹的路人和附近的邻居。
所有一切都让人忍不住联想到那头蜘蛛精!
听周遭吃瓜群众的议论,显然也都是这么认为的。
这番恭维客套倒也算是歪打正着,后世的赵峥是个资深推理爱好者,还曾给剧本杀店写过悬疑推理剧本,说是半个专业人士也不为过。
张总旗几个都信以为真,脸色也一下子凝重起来。
这现场留下的爪印、白色的丝绳、融化的骨肉、被掏空了躯壳……
那人吃这一吓急忙停住脚步,略略定了定神,这才躬身抱拳:“差爷千万莫要误会,小的们是来报官的!”
赵峥这才好整以暇的走过去,低头查看案发现场的情况。
尸体正面只有一处伤口,在左腿膝盖上方三寸处,约有铜钱大小,似是被利器捅穿的,伤口周围有不正常的黄肿,伤口内部能看到少量浊红泛黄的黏液。
听了这话,赵峥不禁心下一凛,旋即开口质疑:“你怎么能确定是妖怪做的?”
不过他连修炼出神通的妖怪都没见过,就更别说是化形大妖了,所以也没法确定自己这逻辑能不能套用的上。
臀部、裤腿上的摩擦痕迹与背部的大差不差,脚踝、鞋跟处也是如此。
那总旗听到北城巡检所五个字,本就黑着的脸愈发不善,厉声呵斥道:“北城的跑我们南城来做什么?刚才谁让你乱动尸体的?!要是破坏了证据,你特娘担得起吗?!”
赵峥忙压着嗓子道:“张总旗,我舅舅是李德柱!”
他下意识回头,就见身后正站着位面沉似水的总旗,总旗背后又有四名小旗雁翅排开,看向自己的目光全都透着审视。
看到他这个动作,围观百姓无不脸色大变,纷纷以袖掩面仓皇而退,腾出了好大一片空地。
赵峥也懒得与他们废话,直接从怀里摸出块绢布蒙住了口鼻。
当下众人分作两拨,一拨继续跑去衙门报官,另一拨则带着赵峥回到了那巷子里。
从服饰发型来看,死者应该是个成年男子,但过于扁平化的五官,让人难以分辨出他的相貌年龄。
有心提醒吧,又怕会惹祸上身。
路上赵峥通过简单的询问得知,第一目击者是住在这附近的邻居。
能修出神通的已是个中翘楚,也就最近是这一二十年,才渐渐有大妖化成人形的传闻。
脚腕处蛛丝依旧粘的很紧,没有一点缝隙。
“正是。”
赵峥盯着那些痕迹上看了半晌,忽然露出了释然的笑容。
而最近几年真定府一直有个传闻,说是城南的凤凰山上,就隐居着一只已经化成人型的蜘蛛精。
犹豫片刻,他含糊道:“我也是才刚开始勘察,如果能搞清楚死者的身份,或许能有什么启发也说不定。”
张总旗不过是随口吹捧,本就没指望赵峥能说出什么门道来,见他提出先查死者身份,立刻从善如流的下令道:“带人去四下里问问,看有没有认识死者的!”
他越说越恼,举起手里的绣春刀就要兜头抽下来。
等了一会儿也不见有任何变化,赵峥便又提着刀鞘,让那吉钱在尸身上来回游走。
再往下瞧,一条尾指粗细的白绳正紧紧粘在脚腕上——之所以说是粘,而不是缠或者绑,是因为它并没有因为皮囊中空而留出半点缝隙,而是依旧紧贴在瘪掉的脚腕上。
至于这是因为脑后受创所致,还是被注入体内的毒素所麻痹,那就需要更进一步验证了。
那人一时不知该怎么解释,好在他那些同伴也已经赶到,围上来七嘴八舌的表示,只要赵峥过去瞧瞧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何况临近七月半,一般人遇到异常的凶案,通常都会先往鬼物凶煞上面想吧?
昨天买羊肉就出了不少血,他可不想再平白损失一枚吉钱。
<div class="contentadv"> 旋即赵峥又皱起了眉头,大腿上的伤口没有引动火纹,反倒是这脚腕上的蜘蛛丝引动了火纹,这好像有些不合常理。
有个性急胆大的还想上来拉扯,赵峥闪身避开,正色道:“都不要急,留两个人带我过去瞧瞧,余下的速去南城巡检所报官。”
凤凰山上的蜘蛛精几乎是路人皆知,但官面上却从来没有当过真,归根到底,还不就是因为大家都不想直面化形大妖?
但若是这大妖主动进城行凶,官老爷们再想装聋作哑可就难了。
不提醒吧,又不忍见受害者枉死。
犹豫了一下,赵峥终归还是没能忍住好奇,用刀鞘小心翼翼的掀起人皮,去查看尸体背部的情况。
一听说还有这层关系,张总旗的态度顿时又有变化,伸手轻拍着赵峥的肩膀亲热道:“这老李,攀上高枝儿也不跟兄弟们说一声!”
赵峥急忙将刀身抬高,看那火纹渐渐恢复如初,这才松了一口气。
“水很深啊。”
而这年头虽然有很多神奇的破案手段,但因为成本问题,其实很少能用在基层。
除此之外,该有的肌肉骨骼内脏全都不翼而飞,而且隔着绢布,赵峥依旧能嗅到从伤口里传来的腥甜味道。
南城的巡丁还是很有效率的,过不多久就有人过来指认,死者名唤赵奎,是南城出了名的浪荡子,父母在世时就以忤逆著称,父母死后更是放浪形骸、嗜酒好赌,闹的妻离子散仍不肯收敛。
赵峥听完,心头顿时轻快了不少,他虽仍保留着少年人的纯良,却绝不是什么迂腐之人,既知道是恶人遭了报应,也就不准备再趟这摊浑水了。
于是又同张总旗寒暄客套几句,便自顾自提着食盒去了官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