佣兵与冒险家

    深邃的洞窟狭长并向下延伸而去。

    但并不是说洞窟无穷无尽，周围的岩壁在收缩，顶部的洞顶有缝隙，将之前燃烧的烟气吸收抽进，也不知道随着洞窟的气压差，送到了哪里去。

    前方的地面也不复被火焰灼烧过的那样白茫茫一片真干净，而是重新有腐肉断骨出现在凹凸不平的岩石地面上。

    基尔走了三十多米的直线距离，随后长剑在手里微微向左偏向，他便转身看向左边的岩壁。

    大块的岩石与平整的岩壁摩擦挤压中，产生的大大小小的不少裂缝。

    这些裂缝中有渗出的水滴滴落，发出寂静洞窟深处唯一的声响。

    不，不是唯一。

    基尔小心的移动战靴靠近，长剑搭在盾牌顶上，做出标准的持盾战斗姿态缓进。

    一块从地面延伸出来的巨大岩石缝隙中，有着人腰粗细的黑暗裂隙中，隐隐有低沉干哑的呻吟嘶吼声响起。

    “在这里？”

    长剑一震，表示就是这里。

    基尔用武器敲击一下金属盾牌，发出挑衅的声音：“死尸，出来吧，出来受死！不，出来结束这畸形的死亡。”

    但漆黑的岩石缝隙中只有小小的嘶吼声，里面的东西并不出来。

    “不出来，不出来也得死。”

    基尔小心靠近，但等到他在岩石缝隙口子外时，整个人都愣住了。他的眉毛皱起，紧紧的盯着那个被困在岩石缝隙之中的东西。

    那是活尸，没错，毕竟没人能在满是活尸的洞窟中生存下来。怪物也做不到。

    可这个活尸只有他腰部到胸口之间那么高，瘦小的骨骼做不得假。

    同时腐烂的头颅上，沾染了腐烂液体的一头棕色长发，也能看出对方活着的时候，应该是个年纪不大的小女孩。

    烂掉的脸庞上，两排细小有脱落掉齿的牙齿嘎嘎作响，看起来也想要用嘴巴撕咬下他的一块肉的样子。可它的人类骨盆卡在了突然收紧的岩石缝隙之中，进退不得。

    细小的左手臂朝着基尔伸来，可就算如此，它的手掌也伸不出岩石缝隙，更不要说抓挠到基尔的身体了。

    孔洞无物的一双眼眶，随着头颅在缝隙中的左右摇摆，不知道是渴望着基尔的血肉，又或者好奇的打量这个原本只有活动死尸出没地方的真正活人。

    基尔咬了咬嘴唇，重重的叹了口气。

    “哎。”

    长剑震了震，似乎是在询问要不要动手，但基尔却收了剑，将其插进剑鞘之中。

    猎杀似乎想有动作，但基尔左手收回盾牌，又重重的落在剑柄上，将其压住。

    “造孽啊。”

    他抽出匕首，低声念叨一句：“炙热。”

    匕首朝前放出延伸一米出头的剑型火焰，火焰沿着岩石的缝隙贯入进去，将整个卡住的小小活尸点燃，烧尽。

    朝外伸出的左手臂被烧断跌落在地，活动的手腕上，一节金属手镯从腐肉中磕碰掉出。

    基尔被金属碰撞声吸引了注意，低头看到了这个。

    随后他左手用指头捻起这个小小的金属手镯，右手又往下一扫，将还在动弹的左手手掌烧灼粉碎。

    手镯上沾染了腐烂的东西，基尔小心的用手指捻着小小的手镯，在火焰上来回撩动几下，换个地方捉住，再撩动几下，随后看着重新干净的镯子，他将其小心的收起来。

    剑型的火焰来回上下扫动几回，小小活尸身上的腐肉就化为灰烬，随后只剩骷髅的骨架还挣扎了一阵，最终还是变为了碎裂坍塌的骨粉骨块。

    手指从宝石上拿开，基尔全程冷着的脸，终于露出一丝疲惫。

    收起匕首，基尔站在原地，愣了好一阵。

    不知道什么时候，长剑猎杀的剑柄配重球，就是那个他买来的月光铁小球，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跟着放出了一轮犹如月光一般温柔的光芒。

    不似魔法光那般冷冽的样子，银白色的光芒泛起，随后，基尔眼前的岩石缝隙旁，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个虚幻透明的小女孩身影。

    她安静的蹲在岩石缝隙旁，背对着基尔，似乎在瞧着缝隙里面曾经的那个小小活尸的身影。

    基尔眨了眨眼睛，疑惑的定睛看了看诡异出现在这里的虚幻影像，又看了看自己长剑剑柄末端的配重小球。

    吐了口气。

    基尔闻着周围灼热呛人的烟气，开口轻声说道：“有什么要我带的话么？”

    小女孩没有转过身体，身影似乎也在快速消散，几个呼吸后，便消失不见，寂静的洞窟内，只有轻轻地一句话在来回飘荡，很快也跟着消散不见。

    “我好难受，要复仇。”

    -

    基尔走回到来时跳下来的地方，抬头判断了一下高度，随后深吸一口气，奋力朝上跳去。

    跳跃高度还是差了点，但基尔最后抓住高台边缘，还是爬了上来。

    他沉默的走出以后都不会再来的洞窟，朝着山洞上方走去。

    返回宽敞明亮的山洞大厅内，基尔看到了正忙忙碌碌搬运木箱的年轻难民们。

    他们一个个兴高采烈的将值钱不值钱的原本商人货物往山洞外抬，基尔看到他选出来的东西都已经搬完了，此时这些年轻人，正红光满面的搬运着数量更多，但价值有限，并且派不上用场的其他货物。

    “都别搬了！”

    他高声制止。

    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工作，一脸呆愣的看着年轻骑士。

    “也不看看那几匹马，几辆马车能载多少东西？这么多东西，你们自己打算依靠手臂腿脚抬回去吗？不怕累死在路上？”

    基尔这么一说，许多年轻人都低下了头，露出羞愧的表情。

    摆摆手，基尔驱赶他们出去：“这个￥%…样的地方，还有这难闻的味道，给我全都点了，烧了！”

    指挥的年轻人抬头看了看基尔，确认一番年轻骑士的确是这个意思后，举起一个照明的火把，便亲自去周围的木箱和困人的木笼子点火。

    基尔抓住还中间木桌子上照明的金属烛台和蜡烛：“这个带上，能卖些钱。”

    将烛台扔给撤离这里的年轻难民，基尔看着燃烧的山洞，摇摇头，最后一个走出这里。

    -

    来到人声鼎沸的外面，基尔发现马车已经差不多修好了，年轻人卸了木屋地面上的地板，将其当做木板加固了货车车厢。

    此时大家正在将缴获自盗匪的东西捆扎装车，虚弱的被救民众也都上了车，坐在众多的零碎东西中。

    基尔找到依偎在老人身边的那个少年，在对方的注视中，将一个小小的金属手镯放在他的眼前。

    并且在少年的耳边说了几句话。

    那是一个消散的灵魂最后的遗言。

    基尔不知道人死后的情况如何，是厌恶这个世界呢，还是其他怎样。

    但显然，那个饱受痛苦的少女最后的遗言，让这个少年有所改变。

    少年紧握手镯，没说什么，也没流泪，只是将头埋在一旁的粮食袋子上。谁也看不到他的表情。

    “大人，你说了什么？”

    老人问道。

    “没什么。”

    基尔这样回答道。

    漆黑的无月夜色中，不知何时，下起了细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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