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随着监考官下达出考场的命令。
    所有考生依次走出考场。
    走出考场的那一刻,抬头望着天空,刘定有些恍惚:自己这一声所追求的,自己所钟爱的,仿佛就要唾手可得了。
    “定哥儿!”熊二的声音从远处响起:“怎么样,考的如何?我在酒楼时候听人们都在讨论,说题目刁钻异常你觉得如何?”
    努力的平复着自己的呼吸,刘定咧嘴笑了笑:“放心,吾必能高中!”
    此话一出,周遭几乎所有士子的目光望来,全是赤裸裸的敌视和嫉妒。
    “好!有你这句话,我便放心了!”
    熊二异常开心,丝毫不理会其余人的目光,拍了拍刘定的肩膀:“走,今天就去庆贺一番.”
    刘定此刻心情也是大好,转身就要和熊二一起吃酒。
    “嗯?”
    下一刻,刘定的身子好似被定住一般,一动不动。
    “定哥儿,你怎么了?”熊二有些疑惑。
    “老熊,”刘定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声音都在发颤:“吾好像没有写名字和生辰籍贯!”
    什么?
    熊二一听这话,心中一紧,脸色也瞬间变白。
    “去找那考官问问”熊二反应倒是很快,立刻拉着刘定转身向着考场而去。
    “哎哎哎干什么呢?考试已经结束,闲杂人等不允许进入考场,”考场门口,此刻已经被精锐步卒守住。
    根据首席执政官的命令,在装有试卷的箱子被送到文渊阁之前,任何人不允许进入此地。
    “这位兄弟行行好,咱有东西忘记带了,进去找找,行个方便,”熊二一边说话,一边从怀里去了碎银子给那卫兵手里塞。
    “呦,”见了银子,侍卫的脸色倒是缓和了不少,悄摸的伸出手,将银子收入怀里:“什么事啊?”
    “还请让我这兄弟进去,找主考大人一面,”熊二说着,也觉得自己这兄弟所犯的错误太过低级,所以面上有些尴尬:“没写籍贯和姓名。”
    “什么?没写籍贯姓名?”侍卫先是一愣,而后大笑道:“如此这般粗心,还考什么学会?回家种甘薯吧!”
    侍卫的大声嘲笑,也引得周围的士子们的注意:“此人没有写姓名……”
    “想进去找主考官诶!”
    “谁知道是真的没有写姓名,还是想要趁机舞弊……”
    “瞧他那个模样,便不是什么有才学的。”
    “刚刚还说自己必中!如今看来,名落孙山咿!”
    “挎个布兜,里面装的是甘薯吗?”
    “哈哈哈”
    考场门口这一幕,令众学子所开怀。
    人就是这样,幸福和快乐,大多数来自于对比,你比我差,我就可以得到快乐。
    正在此时,考场大门再次打开,一队护卫护送着一架马车出来。
    想必是要给学会送去。
    “闲杂人等速速退去!”披甲卫按着长剑,立于门口位置:“擅自靠近者,交由顺天府论罪!”
    此话一出,原本围在四周,想要继续看看热闹的士子和百姓尽皆后退。
    轰的一下,整个考场门口,立刻被空出一大片,谁也不想要平白惹上官司。
    倒是熊二看起来有些不甘心,脚步一动,就要上前。
    “算了.”刘定死死的拉着自己的好友,心里虽然有着万般的遗憾和难过,但是再怎么说,也不足以让人摊上官司:“算了吧,是我自己粗心大意,明年还能再考.再等一年便是!”
    “定哥儿?”熊二回过头,看着自己的好友。
    “咱们去吃酒!”刘定的脸上努力挤出一丝笑容:“无论怎么着,你算是能在京城落脚了.”
    “你这笑的,比哭还难看,”熊二伸手拍了拍刘定的肩膀:“不过也别灰心,你的见识咱知道,若是那徐大学士和齐国公有识人之才,不论写没有写姓名,你必能得中!”
    刘定闻言苦笑一声,未写姓名者恐怕会直接黜落犯这等低级错误,刘定自己也有些无语。
    “承你吉言!”刘定最终还是拱了拱手:“走吧.”
    言罢,两人一起肩并肩离去。
    而装着考卷的箱子,也被护送着,向着学会而去。
    文渊阁偏殿,学会议事所。
    “大议员,试卷已经收取完毕,就放在隔壁,”主监考官站在徐光启不远处,向其汇报,其身边还跟着四位副监考官以及文书管理的小吏。
    想要打开试卷库,至少需要六个人的钥匙。
    徐光启坐在那里,将茶杯里面最后一片茶叶嚼碎,咽了下去。
    “有无特殊情况?”徐光启眼皮都没有抬一下,仍旧是低着头,誊写面前的《西夷百科全书》。
    “除了现场昏厥,舞弊还有大骂考试题目之外,倒是有一件事下官也拿不准!”主考官低着头,有些犹豫。
    “何事?”徐光启的笔端顿了顿,双眼抬起,眸光射了过来。
    “收卷检查时候,发现有一考生,未写籍贯和姓名。”
    “你可曾记下他的卷首题目?”徐光启皱了皱眉头。
    “回大人的话,为避免瓜田李下嫌疑,下官未曾记录,”见到徐光启皱眉,主考官额头上已经冷汗涔涔。
    “未曾记录便好,这等事你也不必说与我听,”徐光启继续拾笔誊写:“阅卷之后再说.”
    “下官知道了。”
    “下去忙吧。”
    今天还不是检查试卷的时候,毕竟王琦和徐光启每天的政事杂务繁多,批阅试卷的时间早就已经定好,自有章程。
    不知过了过久,使者已经进来添了两次灯油,徐光启终于放下毛笔,端起茶喝了一杯:“什么时候了?”
    “亥时初刻.”侍者恭敬回道:“大人,膳事房给您备了面条,米饭和小菜,你看?”
    “有小米粥吗?”徐光启不喜油腻。
    “有的,这就给您端来”侍者转身刚走两步,又折了回来:“大人,方才府里有人传信,说夫人让您早点回去。”
    “让他给夫人回话,老夫一会便回去了,”徐光启有些不耐烦的摆了摆手:“你去吧。”
    “遵命!”
    嗒嗒嗒.
    侍者前脚刚刚离开,殿外便有传来脚步声,随后便是推门而入的声音。
    “是谁这般无礼?”徐光启最不喜在深夜写书的时候被人打扰,抬头便要呵斥,但是见到来人之后,便是苦笑一声:“执政大人还未回去?”
    “玄扈先生,打搅了,”只见王琦手中提着食盒,走了进来:“方才想要回府,但是看到先生这里灯火通明,便知道你还未曾离去,叫膳食堂做了米粥,给你送来。”
    “有劳大人了,”徐光启起身,活动了下身子,便坐在王琦对面。
    自有侍者为其将晚饭摆好。
    “执政大人,怎么还未回府歇息?”徐光启喝了一碗米粥,抬头问道。
    “诸事繁多,歇不得,”王琦靠在椅子上,轻轻转动拇指上的扳指。
    “因为史可法进京的事?”徐光启试探着问道。
    “诸如此类,小事尔,吾从不放在心上,”王琦摇摇头。
    “山陕乱民,搅动一方?”徐光启放下碗筷,追问了一句。
    “一般匪类,胸无大志,并不入流,”王琦亦否。
    “可是用兵繁多,百姓困苦?”徐光启觉得,这算是一桩大事。
    “枪杆子里出政权,必经之道路,”王琦轻笑了一声。
    “那是何事?”徐光启有些疑惑。
    “我想知道,今日之试卷中,有无指明道路之曙光!”王琦轻叹一声,那神情,让徐光启觉得,向来威势无匹,杀伐果断的齐国公,有些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