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液想了一会儿:“今天还有,那个王久桥。”
他偏头看向女子:“明姑娘,今日长孙车出了两招,我都看不懂他是怎么接下的,天山的石姑娘也看不出来。”
明绮天停了片刻:“道韵已成,诸法融通。看不透王久桥是正常的,我也看不透。”
“明姑娘也不知道他怎么躲过那一箭?”裴液睁眼偏头,“那、那明姑娘怎么应对呢?”
“那个我也许知晓。”明绮天倚在栏杆上,回望着夜里的西池,“应当是全真的灵经《身外身》,只不过由来修得者罕少,所以人们都不认得。”
“《身外身》?听着和《大身无相法》差不多。”
“确实有些类似。”明绮天道,“不过《身无相》是修的是真身,《身外身》则修的是假身,也不需要观照外物。全真炼身存性,对心性的探究和磨练十分极端,对自我身与心解透之后,便以灵玄和心神术重新构筑另外的‘我’。此之所谓《身外身》。”
裴液震撼后恍然:“所以,当时长孙车射中只是假身,在那一瞬间他重新化为了灵玄……那他的真身又在何处呢?”
明绮天摇摇头:“也许在旁边看着,也许根本没有上台吧。”
“……”裴液怔了一会儿,“竟有这样的手段。”
“明姑娘说看不透他……那还能赢他吗?”他偏头。
“那是两回事。”明绮天道,“比试的较量,分出的不是‘人’之间的高下。”
“……什么?”
“我参加羽试,是为验证我天下问剑的成果,以及【无物】的境界。王久桥参加羽试,也许同样是为了验证自己的进境。我只要出剑就好了,并不需要完全了解对方的一切,擂试胜败也不意味着把对方全然压在下面。”明绮天看向他,“我觉得王久桥深不可测,不意味着胜不过他。看透我的人,世上也没有几个。”
“有理。”
裴液想了想,笑:“知道明姑娘心里有数就好了,明日我一定给明姑娘助威。”
“好。”
“对明姑娘来说,明天也是很重要的一天吧。”
“嗯。”明绮天道,“我打算在今年取得魁首,这样就可以早些登上天楼。不然还要再拖一拖。”
裴液笑:“我还以为明姑娘对进境没有什么执念。”
“规划好的事情,当然尽量做到。”明绮天看向他,“这样也离我们的理想更近一步不是吗?”
“……”裴液抿了抿唇,“嗯。我也会早日追上明姑娘的。”
“好,等你。”
裴液露出个笑,也静静倚在了几尺之外。
今日无雨,可以预见明天也会是个晴天。
“西洲还好吗?”
“……啊?”
“在幻楼她说要来看我羽试,但今日没见到她。”
“……也许明天会来吧。”裴液敛了敛袖子,“我三天前在修文馆和她分别,她说、她说前两天的羽鳞试先不看。”
“哦。”
裴液瞧了瞧她,想起自己和西洲的会面,其实没来得及问她们二人聊了什么,或者说只问了个开头。犹豫了下道:“明姑娘,记挂西洲吗?”
明绮天点点头:“我想算朋友吧。”
“……明姑娘和西洲不是才只见了一面。”
“大多时候,一面就够了。”
“也是。见面多了,并不会改变明姑娘对一个人的感觉。”
裴液怔了会儿,忽然好像回过味儿来:“西洲、西洲有什么‘还好吗’,她一直都很好啊。”
明绮天转头安静地看着他。
“……”
“哦,我不太懂。”她道。
裴液感觉脸在烧:“这,这有什么不懂,明姑娘,西洲一直都很好……”
“因为我想你力气比较大……”
“跟那个有什么关系,我又、我又不打她……”
“抱歉,你觉得尴尬,我不提好了。”
“不是尴尬,我听不懂明姑娘……”
“好,是我胡思乱想。”明绮天微微一笑,转回头,“我的错,好么。”
裴液好像从她眼神里读出一句“你听得懂”,但女子的微笑又一如既往清淡平和,所以这时他弄不清是那个会编诗的明云对他的捉弄,还是心无尘垢的姑射一次随口的问询。
裴液眯眼盯着她无暇的侧脸,半晌只好闷闷一叹,歪头趴在了栏杆上。
绝大多数时候女子像片天上坠下的冰玉,不扰不动,极偶尔则会透出些俏皮。
这种情态裴液大约碰见过四五次,但永远没法对付,因为无论说什么,都不可能令那颗心害羞尴尬,只有她淡然捉弄你的份儿,绝没有你捉弄她的份儿。
“不懂就少讲话。”他鼓起勇气含糊道。
“好。”明绮天淡淡一笑,“我教你刻剑吧。”
“什么?”
“小玉剑。”明绮天道,“羽鳞试后不久,我就回山了。我教了你刻剑的法子,你就可以时时传讯,不必只仗着那一枚了。”
“……好。但明姑娘不要考虑对手吗。”
“我可以一边刻一边考虑。”
“行。”
两柄刻刀,几方玉材。月亮在遥远的西池上坠下去,东边泛起油润般的黄白。
裴液学会了刻剑和勾阵法,只他想把‘裴小玉剑’尽量刻得粗壮威武些,但最终全成了胖墩墩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