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就当宋植忍着身上的伤痛,急匆匆地赶至景将军的面前时,他看到的竟是一颗高高抛起的头颅――鲜血淋漓!
它掉下来时砰地砸到墙壁,留下一个大血印子,再翻滚落入一旁的青草地里。
宋植往前走了几步,突然双腿发软颓然跪倒在地,呆呆地看着那具只剩下躯干的尸首,他的心怦怦急跳着,两眼发直。
“你来了。”景霆瑞收起蚩尤剑,他的双手都是鲜血,甚至沿着尾指滴落在地。
“将、将军!”
宋植勐地抬起头,“为什么……?!”宋植想问,为什么不留永和亲王一条活路呢?他已经彻底输了呀!
可是,宋植的嘴唇哆嗦得说不出完整的句子。
“把尸体处理掉,决不能让皇上知道。”景霆瑞却打断了他的话。
“可是将军……!”
“我给过他机会了,但这是他自己选的路,怪不得别人。”景霆瑞放低了嗓音,哑得几乎听不清,“我也不想的。”
宋植低头,几度想要开口说些什么,但还是放弃了。
“还有,除去主动投降的人,其余人等一律处斩,不用再审了。”景霆瑞发话完毕,就折返回长春宫了,留下一地血流成河的尸体,宛若人间地狱。
#########################################################
景霆瑞先是一番洗漱,再更衣,尤其衣衫还用了龙涎香熏蒸,彻底盖去了身上那些难闻的气味,这才去见爱卿。
这时天已经大亮,景霆瑞代皇上拟旨,停了今明两日的早朝,所以爱卿今天不必临朝听政。
但也是时候,该用早膳食了。
可是当景霆瑞来到寝宫的殿门外,并没有看到御膳房的太监,而是好一拨太医院的人。
他们见到景霆瑞显得有些惊慌失措,赶紧地躬身行礼道:“景、景将军……!”
“皇上怎么了?”景霆瑞的心里勐一惊悸,一边大步地往里走,一边问着那些两鬓斑白的御医们。
“这……这个……”这些伺候了皇家几乎大半辈子的老御医,本该是见惯了各种场面的,此时却个个额头冒汗,欲言又止,还有人拿眼偷瞧景霆瑞,但又很快垂下眼去。
一直跪守在龙榻旁,难掩倦容的吕承恩听到外头的响声,便站了起来,一看是景霆瑞进来了,连忙做出一个嘘声安静的手势。
景霆瑞立刻放轻了脚步,未免喧扰,其他的御医都留在了殿外。
“皇上……”景霆瑞在龙榻边坐下,爱卿躺在一床宽绰的龙纹锦被里,整个人似乎都小了一圈儿,已经成年的男子,眼下却跟个孩子似的羸弱不堪。
他额前的头发打湿着,乌黑的发丝贴在额头和鬓角上,越发衬出那苍白如雪的脸色,唯有朱唇上还能看到一点血色,却是咬破了皮。
再看爱卿放在身侧,并没有盖住的双手,竟然用帛带绑牢着,系在龙床两边的床栏上,他们竟然把皇上给绑在了床上。
“这是怎么回事?”景霆瑞心疼极了,虽是压低着声音,却是怒斥般地问道,“吕承恩,你是怎么照看皇上的?!”
“卑职该死!”吕承恩跪下了,还有小喜子和一班侍卫,统统都跪了下来,不敢抬头。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景霆瑞又问,额前暴突的青筋,表明他已经到了盛怒的时候,这一屋子的人似乎随时都会被拖出去斩了。
“将军……”吕承恩顾不得心里头的害怕,此时不说,恐怕也没命再说个清楚了。
“皇上昨日夜里,急火攻心加上身子虚弱,竟引起高烧,奴才派了小喜子去取冰块,可是遇到外头的混乱,小喜子迟迟未归,”吕承恩并非是要小喜子担责,而是实话实说,才能个把这事情讲个清楚,“皇上的高热越来厉害,浑身湿透,卑职以盐水救急,却依然降不了皇上的高热,此时,皇上已经陷入意识不清的状态,继而发生……剧烈的痉挛。”
吕承恩说到这里,摸了一把自己留着清晰齿痕的左手,在皇上发生痉挛时,他担心皇上会咬到舌头,情急之下,就把自己的手伸了过去,皇上果然牙关扣紧,也疼得吕承恩脑门冒汗。
后来皇上就松嘴了,也完全地陷入了昏迷。
“他们见到皇上状态不佳,便出去寻找了小喜子,然后一起抬了几桶冰回来。”
吕承恩接着往下说道,“冰敷加上施针诊治,皇上的高烧才退了下去……也逐渐转醒了,但没想皇上抱着肚子喊疼起来,连嘴巴都咬破了,卑职急忙检查皇上腹部,在除去被褥时……见到皇上腿间有血下来,都已打湿x裤。”
“什么?!”
“将军别急,孩子没事!”
吕承恩连忙说道,“是之前高烧和痉挛,让皇上伤了胎气,导致有流产的迹象,所以皇上不能再翻来覆去的了,可是剧痛让皇上控制不住地在床里翻滚,摁都摁不住,卑职只能绑住皇上的手脚固定于龙床,卑职明白这是大不敬的死罪,但当时实在没有别的法子可使,皇上疼得连意识都不清了,也听不到卑职说的话,再后来……卑职不敢一人独断皇上的病情,就斗胆让侍卫找了其他的御医来给皇上诊脉……”
“外头的御医们,与卑职一同仔细诊察,替皇上开药方子,煎煮喂服之后,皇上的腹痛有所减缓,便在天亮时分睡了过去。”吕承恩没把老御医们,在看到皇帝的大肚子时,那副目瞪口呆、手足无措的样子给说出来。
外头那一大帮人的厮杀就已经把御医们吓得不轻了,这走到殿内他们才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大事情”。
“皇上现在如何?”景霆瑞问,容色稍霁。
“因为已有流产的迹象,所以皇上在诞下孩儿之前,都需要卧床静养以稳胎气,”吕承恩说,“一步都不能下地,直到孩儿生产为止。”
“传令下去。”景霆瑞凝视着爱卿憔悴的睡颜,伸手轻轻握住爱卿的手,低声道,“今晚参与救助皇上的人,全部赏金五十,赏银一百,从今日起,所有的御医都不得离宫,直到皇上顺产为止。”
“卑、卑职遵令。”是赏而非罚,让吕承恩深感意外,因为皇上突发高烧,他们却没能立刻找到冰块用于降温,才导致皇上继发痉挛,还差点流产的。
还有,景霆瑞也没有用杀人灭口的方式,去保住皇上怀孕的秘密,外头的那些御医似乎早就知道自己性命难保,一个个都是颤颤兢兢的。
将军这么做,是已经不在乎皇上怀孕的事情公之于众了?他刚才的命令里,完全没有提到要封口的意思。
就在吕承恩揣测着景霆瑞的用意时,景霆瑞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全部退下。
待人都走完之后,寝殿里安静至极,大块的冰依然囤在水桶里,依旧散发出丝丝的寒气。
景霆瑞把爱卿手腕上的绑带都解了,看着上面的红肿勒痕,眉头又拧深了几分,轻轻抚触着,久久不曾放开。
景霆瑞出神地望着爱卿好一会儿,轻握着爱卿的手,把它放入锦被下。
这时,新晋的前锋校尉,刚满三十岁的薛觥,大步地走入进来,恭敬地跪倒在景霆瑞的面前,低声道:“将军,时辰已到,诸将听候您的吩咐。”
“去吧,”景霆瑞声音沉稳地说道,“这也是皇上的意思。”
“末将遵旨!”薛觥抱拳道,便起身去办这差事了。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