财阀的反击,并非金戈铁马的冲锋,而是深海巨兽在漆黑渊薮中缓慢而无可阻挡的转身。
它搅动起的庞大暗流,已开始无情地冲刷、侵蚀着远月那刚刚浇筑、远未凝固的新秩序根基。
这不是传统意义上硝烟弥漫、炮火连天的战场,却比任何尸横遍野的焦土都更凶险万倍。
在这里,敌人是无形却无处不在的体系本身;武器是“技术性减速”的螺丝刀、“合规性障碍”的文书高墙、“白手套骚动”的精准鼓点、“资本静默”的窒息真空。
远月政权引以为傲、赖以生存的锋利之剑,面对这种弥漫在空气中、渗透进管道里、书写在账目上的“软性绞杀”,显得如此庞大、笨拙,且充满无力感。
绘里奈阖上沉重的眼帘,刀光剑影的战场幻象如潮水般退去。
取而代之的是更令人窒息的精神图景:案头堆积如山、永远处理不完的待批文件,在“技术原因”告示牌下彻底死寂的庞大生产线,银行家们措辞谦恭、引用无数条款却冰冷封死所有希望的拒绝函,以及街头巷尾因配给额度再次削减而滋长的、那些沉默如铁却饱含致命怨毒的目光——它们无声汇聚,仿佛能熔穿钢铁。
一个暴戾的念头如毒蛇般窜起:杀了那些财阀的掌舵者?
这念头只存在了一瞬,便被更深的寒意覆盖。
她深知,那不过是在给这头盘根错节的体系巨兽挠痒痒,甚至可能彻底激怒它,让它掀翻整个棋盘,将所有人拖入玉石俱焚的深渊。
远月需要的,从来不是消灭某个头颅,而是整个庞大经济机器最低限度的合作,至少是它不再刻意的破坏与梗阻。
然而,要换取这“最低限度”的合作,需要付出的代价是什么?
是政治版图上核心原则的步步退让?
是经济命脉控制权的被迫交割?
还是对“力量与秩序”立国根基的无声背叛?
每一条路,似乎都通向同一个终点:远月自身的溶解。
冰冷的指挥台边缘硌着她的掌心,那枚象征着“麦穗与利剑”的徽章在制服肩章上反射着幽光——麦穗需要沃土与阳光才能饱满,而利剑的锋芒,在斩向虚无的体系时,只会徒然卷刃,留下令人心悸的磨损声。
“我们,该怎么办?”
绘里奈不知道该怎么办。
冰冷的指挥室里,绘里奈的疲惫感几乎凝成实质,压得肩章上的麦穗与利剑都黯淡了几分。
爱丽丝指尖划过悬浮的数据流,那些持续下滑的曲线如同勒紧远月脖颈的丝线,无声却致命。
财阀的“软性绞杀”精准而高效,OPB的铁拳砸在棉花上,徒劳无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