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说。
    这期间,哲儿也有可能回来呀?
    但这虚假宽慰之语,他说不出,黄药师也不屑听。
    只听黄药师又道:“二十年期间,从不可归?”
    徐哲一字不差的重复道:“二十年期间,从不可归。”
    黄药师单手支额,闭上了眼。
    屋内光线黯淡,染上了万般倦意。
    黄药师闭眸不言。
    徐哲跪地沉默。
    良久,武功高强的两个人,都听到了远方传来了依稀的脚步之声。
    那脚步越来越近,然后到了书房门前。
    那脚步异常轻快,小手攥拳,不停的在木门上拍了又拍。
    “爹爹,大师兄,都出来呀,蓉儿把饭都做好啦!而且还突然来了一个大惊喜呢!”
    黄蓉拍门几下,却不见其中有回声。
    她兴冲冲的表情一顿,美眸中闪过疑惑,继而换了声调,继续拍门道:“爹爹?大师兄?…………爹爹,你不是在欺负大师兄吧?爹爹羞羞羞,明明是你说的,徒儿大了,自然是五海为居,四海为家,怎的大师兄一次过年未回,你就这么抓着人不放了呢?更何况,大师兄可是早早的就寄信告诉我们了呢!”
    也就是黄蓉,才敢这般与黄药师说话。
    悄无人声的房内,终于传出了声音几点。
    “小师妹,师父才没欺负我,我二人方才不过黑白复盘,你先去吧,我与师父马上就到。”
    黄蓉没走,又拍了几下门:“爹爹?爹爹?”
    房中才又传出另一道声线:“蓉儿,我与哲儿随后就到。”
    黄蓉又是眼珠一动,娇声道:“好,那爹爹和大师兄可别让我们等太久呀!”说罢,又回眸看了那紧闭的房门几眼,才漫步离开。
    室内。
    黄药师扫过徐哲的双膝:“起来吧。”话音未落,已然直身推椅,朝房门迈步走去。
    徐哲微愣,忙起身拍膝,缀在黄药师的身后。
    黄药师脚步不快,双手背在身后,青衫袍角翻滚若云,目视前方,面色不动。
    哪怕对着原随云或东方不败那般人物,徐哲也自是心不虚、气不喘,端的是言行自如,神态自若。
    但面对黄药师……
    以前还好,放在当下,当真是时刻心脏紧绷,胸间闷塞,只觉得自己欠债良多,哪怕迈一个步子、呼吸一口,都会小心旁观着黄药师的一举一动,唯怕师父又面露不愉,再惹不快。
    问题就是…就是……
    作为弟子,师父年岁半百,却是一别二十年而不能归,当真不孝。
    这般想着,徐哲跟在黄药师的身后,又是渐渐低下了头。
    前方忽而呵斥一声。
    “徐哲风,我让你抬起头来!”
    徐哲下意识的绷起身体,猛然昂首。
    黄药师止住步子,背手转身,他黑眸半眯,眸底厉色闪烁。
    “徐哲风,这次回来,你可是越活越回去了?!”
    “我……”徐哲正要说。
    黄药师已然再次背身,迈步直走。
    徐哲紧随其后。
    前方,黄药师道。
    “不过是离家修行二十年,是我年过半百,已经成了一个老眼昏花、手不能提的糟老头子?还是你的师弟师妹们皆顽劣难堪,不成气候,没了你的照顾,个个就活不下去了?!”
    “当然不……”
    “――哲儿。”那步伐骤停。
    那人回眸。
    面容渐老。
    青衫如故。
    “年华不过二十年载……二十既过,我黄药师依然是黄药师,这桃花岛依然是桃花岛,而你徐哲风,也依然是徐哲风。”
    天色渐晚,花瓣飘落。
    徐哲唇畔微张,双目松怔。
    夕阳逐落,粉染末红。
    对着徐哲,黄药师抬臂招手。
    像是三十年前,那小娃娃跟在他身后良久,当一小厮,端茶倒水,洗衣做饭后数月,他对他招了招手,说:【哲儿,过来。】
    “哲儿,过来。”
    脚下生石,步伐沉重,徐哲一步、一步的,走到黄药师的身前。
    那人的手摸上了他的头,摸了几下,又伸指成尺,弹着他的眉心一点。
    几个时辰来,那声中不化的淡漠冷意终于去了。
    声线已变,低沉含笑。
    “二十年而已,你这次提前对为师说了,便已是经有了进步。”
    “事已既定,何必心下多虑,伤感春秋。”
    “你瞒我之事,我不多加追问,便是知你心中有数,不想你多加忧愁。”
    “谁知,你却仍然思虑颇多。”
    “所谓慧极必伤,情深不寿,我倒是总想,若你不那么机灵,想必会活的更轻松些。”
    那声轻轻一叹。
    “只怕是蓉儿和默风听到这消息,又要闹上许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