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3章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上…(2/2)
普拉通粗暴地将北上的尸体,甩上自己的雕花大床,锦缎床单瞬间被泥浆玷污。他抓起镶金边的烛台,在床头柜上砸出几道裂痕,又将名贵的波斯地毯揉成一团。红酒瓶被他狠狠摔在地上,暗红的酒液顺着地板缝隙蜿蜒,宛如鲜血在流淌。
“还不够……”普拉通喘着粗气,抓起梳妆台上的翡翠发簪,刺进尸体的掌心。他扯开窗帘,让晨雾漫进房间,又将几本书随意抛洒在地,制造出激烈打斗的假象。
最后,他点燃了浸满煤油的窗帘。火焰贪婪地舔舐着绸缎帷幔,热浪扑面而来。
普拉通在火场中穿梭,确保每一处细节都无懈可击:打翻的烛台、凌乱的衣物、扭曲的尸体……浓烟呛得他涕泪横流,却带着病态的满足。
当整座房间即将陷入火海,他才纵身跃出窗外,在花园的喷泉中浸湿衣衫,装作惊慌失措的模样冲向街道。
“救火!救火啊!”他声嘶力竭地呼喊着,看着冲天的火光映红了半边天。远处传来别墅仆役,还有左邻右舍的脚步声。
然而普拉通也知道,这场精心设计的“意外”,不太可能瞒过亚历山大派来的密探们。不过,却能给予自己足够的逃亡时间。
而他,将以全新的身份,蛰伏在莫斯科市区,某个贫民窟的黑暗中,等待“最后一根稻草”的到来。
然而,普拉通还是低估了沙皇鹰犬的多疑。没过几日,他便发现自己被跟踪了。那些如影随形的黑影,总是在街角、在酒馆、在他栖身的破旧旅馆外若隐若现。
他开始不断更换住所,在莫斯科错综复杂的街巷中穿梭,但无论躲到何处,都无法摆脱被监视的命运。不过唯一值得高兴的,是他刚刚收到了法国情报部门的答复,后者愿意协助自己逃出俄国。
这日,当普拉通闪身钻进一家破旧的小酒馆时,腐臭的酒气混着劣质烟草味扑面而来,几乎让人作呕。
墙壁上布满斑驳的霉斑,如同一张张诡异的面孔;天花板垂下几缕破旧的蛛网,在穿堂风中轻轻晃动。
昏暗的角落里,几盏油灯散发着微弱的光,将喝酒的人影子拉得扭曲变形。普拉通在吧台前坐下,粗糙的木刺扎得手掌生疼。
“来杯最烈的伏特加。”他哑着嗓子说道。
酒保是个独眼老头,浑浊的眼球转了转,递来一个满是缺口的陶杯。普拉通端起酒杯,酒液里漂浮着不明杂质,他却一饮而尽。辛辣的液体灼烧着喉咙,却压不住内心的恐惧与愤怒。
“听说了吗?”邻桌的醉汉突然压低声音,“朱波夫兄弟居然都因为意外死了,一个被马蹄踩死,一个死于火灾……”
普拉通的手猛地一抖,酒水洒在衣襟上。他死死盯着杯底,耳边嗡嗡作响,听不清对方后面说了什么。直到另一个人嗤笑:“活该!谁让他们当初那么张狂……”
普拉通刚端起酒杯,突然听见酒馆外传来马蹄声。他猛地抬头,透过布满水渍的窗户,看见一队禁卫军骑兵勒马停在街角。
月光穿透云层,冷冷地洒在士兵们锃亮的盔甲上,反射出森然的光芒。他们腰间的佩剑随着马匹的晃动发出轻微的碰撞声,在死寂的街道上格外刺耳。
“该死!”他抓起酒杯一饮而尽,冰凉的酒液却浇不灭狂跳的心脏,喉咙里泛起一阵苦涩。
“朱波夫大人。”一个低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普拉通浑身僵硬,缓缓回头,只见一名面容冷峻的男子将黑色斗篷掀开一角,露出腰间一枚精致的珐琅怀表。数周前,普拉通将自己的信物,交给了军情局设在莫斯科的秘密联络点。
“西克尔斯基将军派我们来接您。1分钟后,后门会有辆装着干草的马车。”男子的声音像冰棱,短促而锋利。
普拉通还未及回答,酒馆大门突然被撞开,木板与门框剧烈碰撞发出巨响。“搜查!”禁卫军军官的声音如惊雷炸响。
整个酒馆瞬间陷入死寂,众人惊恐地望着明晃晃的军刀,呼吸仿佛都被冻结。风从敞开的门灌进来,油灯的火苗剧烈摇曳,在墙上投下忽明忽暗的影子,宛如死神在舞动。
“快走!”那名男子一把拽住普拉通,朝后门冲去。身后传来桌椅翻倒的巨响和士兵的呼喝,瓷器碎裂的声音像一阵密集的鼓点,敲打着每个人紧绷的神经。
他们刚冲出后门,一股潮湿的霉味扑面而来,狭窄的小巷里堆满了散发着腐臭的垃圾,污水在墙角缓缓流淌。一辆马车停在巷口,车夫正焦急地挥鞭,马匹不安地刨着蹄子,鼻息在冷空气中凝成白雾。
“驾!”马车猛地启动,车轮碾过石板路,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如同战鼓轰鸣。
普拉通死死抓住车辕,回头望去,只见禁卫军骑兵已追至巷口,火把将夜空照得通红,橙红色的火光映照着士兵们狰狞的面孔,他们的呐喊声混着马蹄声,如同汹涌的潮水般逼近。
一颗子弹擦着普拉通的耳边飞过,在车板上留下焦黑的痕迹,刺鼻的硝烟味瞬间弥漫开来。他感觉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
当马车驶入一片废弃的修道院时,浓重的雾气几乎让人睁不开眼。残破的院落如同巨兽的骨架,在雾中若隐若现。
突然从暗处冲出另一辆马车,横在路中央,车轮碾过碎石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普拉通的心猛地一沉,以为陷入了埋伏。
却见马车上跳下五六个蒙面人,他们每个人手持两把转轮手枪,朝着赶来的追兵一阵齐射,猝不及防的俄国骑兵纷纷落马。
枪声在空旷的废墟回荡,惊起无数乌鸦,黑压压的鸟群在天空盘旋,叫声凄厉,仿佛在为这场生死追逐哀嚎。
“这是西克尔斯基将军的人!”救他的男子喊道,“我们在边境还有接应!”马车继续狂奔,黎明前的黑暗如浓稠的墨汁,雾气中隐隐传来狼嚎声,增添了几分阴森。
一周之后,普拉通望着渐渐泛白的天际线,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脖颈,那里还留着灼伤的疤痕。当远处传来教堂的钟声时,马车终于停在一片白桦林前。晨雾在林间弥漫,如同轻纱,树枝上的露水不时滴落,打在身上冰凉刺骨。
“换上这身。”男子递来一套普通商人的衣服,“过了前面的涅曼河就是普鲁士边境。嗯,西克尔斯基将军在柯尼斯堡等您。”
普拉通接过衣服,望向圣彼得堡的方向,将旧披风狠狠甩在地上,跟着众人消失在晨雾中,身后,只留下一串渐渐被露水淹没的脚印,和还未消散的紧张与恐惧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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