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老疯子的统治终于结束了!瞧瞧这尊贵的行头,现在不过是裹尸布!”他突然爆发出一阵狂笑,靴底狠狠碾过散落的念珠,宝石珠子迸溅在镀金十字架上,撞出细碎的声响。
普拉通却蹲下身,仔细擦拭溅在靴面上的血迹,他的目光扫过墙上的圣像,突然想起昨夜那份被盗走的皇储亚历山大的亲笔信。
“立刻派人清理现场,把尸体抬到寝殿。”普拉通起身整理衣领,珐琅怀表链在晨光中泛着冷光。
他继续嘱咐着毛手毛脚的手下,说道:“记得给沙皇换上整齐的睡袍,邀请两位御医出具一份因为中风而不幸暴毙的诊断书。”
清理现场的命令下达后,两名叛军士兵粗暴地将沙皇的尸体拽进寝殿,其中一人扯掉保罗一世破碎的睡袍时,无意中露出背部因长期束腰形成的畸形脊柱,在烛光下泛着青白的光。
“快给睡梦中的保罗一世换上一件新的睡袍!”尼古拉踹开挡路的烛台,火光映得他脸上的狞笑忽明忽暗,“要让所有人相信,俄罗斯帝国的皇帝是安详地死于睡梦中。”
他顿了顿,眼神扫过噤若寒蝉的宫廷仆人们,“谁要是敢走漏半点风声,你们的下场就和你们的主人一样。”
与此同时,本尼格森将军带着哥萨克骑兵在宫中展开“清扫”。马刀出鞘的寒光掠过每一间偏殿,那些试图藏匿的侍从被揪着头发拖到庭院。
“保罗一世已死,你们将效忠于新皇亚历山大!”本尼格森的嘶吼声混着皮鞭破空声,沙皇身边的老仆阿拉普夫因不肯摘下旧制服上的双头鹰徽章,被当场抽得皮开肉绽。
当骑兵们闯入皇家档案馆时,书籍与卷宗被随意抛洒,记载着历代沙皇秘辛的卷宗在马蹄下化作碎屑。
在地下酒窖,叛军们扯开尘封的橡木桶,伏特加的浓烈气息与血腥气交织。
“为了我们的新沙皇干杯!”一名叛军士兵高举酒瓶,酒水顺着胡须滴落,在满地碎玻璃间蜿蜒成河。
这些胜利者肆意砸毁刻着皇家纹章的银质酒具,将万里之遥运来的波尔多红酒随意浇在同僚头上,疯狂的笑声中,有人突然扯开喉咙唱起下流小调,歌词中夹杂着对保罗一世的辱骂。
当伪造的御医诊断书墨迹未干,朱波夫兄弟已开始瓜分胜利果实。尼古拉霸占了保罗一世的书房,将镶金的办公桌拖到窗边,在沙皇生前批阅奏折的位置,大剌剌地翘起二郎腿。
他随手翻看着未完成的政令,突然将公文纸直接撕成两半:“什么‘贵族豢养了农奴数量超过五十名,就需要依然纳税’,真他M的是个笑话!”下一刻,碎纸片如雪片般飘落。
普拉通则悄然来到皇家金库。当沉重的铁门开启,镶嵌宝石冠冕,以及钻石权杖就在烛光中折射出刺目光芒。当然,金库中最多的是堆积如山的黄金和白银。
普拉通戴上白手套,小心翼翼地捧起了权杖和皇冠,但很快,他便心有遗憾的放下。下一刻,普拉通转过头,对着阴影中的下属低语,“将这些一半的金条和一半的白银都带出来,每个弟兄们都会有份。”这是皇储亚历山大的承诺。
而在冬宫广场,哥萨克骑兵正用铁链捆起保罗一世的旧部。“带走!”士兵粗暴地推搡着一名瑟瑟发抖的文书,对方怀中的公文本掉落在地,里面字样还未写完。
骑兵们的马蹄无情地踏过,将墨迹碾作泥浆,混着雪水流入下水道,就像这个帝国曾经的荣光,正一点点消逝在权力更迭的血色浪潮中。
得知父亲保罗一世死讯的瞬间,皇储亚历山大踉跄着扶住雕花窗台,晨霜在他掌心融化成冰凉的水痕。
这个自幼在宫廷阴谋中战战兢兢长大的年轻人,此刻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瘫坐在天鹅绒软垫上,压抑的呜咽声从喉咙深处溢出。泪水打湿了他胸前的圣乔治勋章,那枚勋章曾是保罗一世在他十六岁时,面无表情地亲手佩戴上的。
“够了!够了,我的皇储殿下,您的表演可以结束了!”本尼格森将军粗暴地扯开雕花帷幕,晨光猛地灌进房间,在亚历山大苍白的脸上投下锋利的阴影,“别孩子气了!干百万人的幸福都取决于您的坚强!快去让士兵们见见您!”他的马靴重重踏过厚重的地毯,带起的尘土落在摊开的《皇位继承法》上。
亚历山大颤抖着起身,银质腰带扣硌得肋骨生疼。他对着铜镜整理仪容,却在镜中撞见自己泛红的双眼,那双眼睛与母亲索菲娅如出一辙,此刻却盛满了恐惧与狂喜的交织。
指尖抚过喉间尚未消散的哽咽,他想起昨夜藏在暗格里的密信,朱波夫兄弟潦草的字迹仿佛还在眼前跳动:“明日,我们将为您将清扫一切障碍,陛下!”
消息以惊人的速度传遍全城。来自宫廷的公告宣称:沙皇保罗一世是因“旧疾复发,医治无效”驾崩,可街头巷尾的议论声却如野草般疯长。
市场上的面包师压低声音说亲眼看见了,本尼格森将军率领着哥萨克骑兵深夜出入冬宫;而酒馆里的醉汉拍着桌子,高声嚷嚷着要为保罗一世讨个公道……
推开推向冬宫广场阳台门的刹那,刺骨寒风卷着雪粒扑面而来。广场上,哥萨克骑兵的长矛,叛军士兵的枪刺,如钢铁森林般挺立,他们的皮帽上还沾着昨夜的血迹。
亚历山大攥紧雕花栏杆,他在告诉世人一个所谓的事实:“……是的,你们敬爱的沙皇陛下,昨夜已经蒙上帝召唤而去。”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颤抖,却努力扯出一个悲悯的微笑,“我即位之后,一切都将遵照我亲爱的皇祖母,叶卡捷琳娜女皇的原则和心意行事!”
这句话仿佛触动了某种神秘的开关。人群中先是传来零星的抽泣,继而化作山呼海啸般的“乌拉”声。
亚历山大注视着下方沸腾的臣民,突然想起十一岁那年,他在阅兵式上因害怕战马而不禁落泪,被父亲保罗一世当众斥责“懦弱如妇人”。
而此刻,同样的广场上,人们将鲜花抛向空中,花瓣落在游行中的圣像上,像极了加冕典礼上的金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