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本应充实国库、用于国家建设的税银,竟有三分之二都被他们私吞,揣进了自己的腰包。
而在大不里士,情况更是不堪。地方总督胆大包天,公然在铸币厂弄虚作假,将掺了铅的劣质货币大量投入市场流通。
一时间,物价如脱缰野马般飞涨,百姓们辛苦积攒的积蓄迅速贬值,生活陷入了水深火热之中。
蒙塞在写给巴黎的秘密报告中,满是嘲讽地写道:“就连圣城马什哈德的伊玛目,也没能坚守信仰,在宗教基金上大做手脚。他们打着各种的神圣名义疯狂敛财,却对街头饿殍遍野的信徒视而不见,任由他们在贫病交加中苦苦挣扎。”
王室内部的权力斗争,更是如同一团错综复杂的乱麻,波谲云诡,令人触目惊心。
阿迦�9�9穆罕默德�9�9汗遇刺身亡后,卡扎尔王朝的贵族们瞬间如同嗅到血腥味的豺狼,纷纷露出狰狞獠牙,展开了一场疯狂的权力角逐。
法塔赫�9�9阿里�9�9沙的几位王叔,为了争夺摄政大权,全然不顾皇室尊严与国家安危,不惜与奥斯曼帝国暗中勾结,引狼入室。
而后宫的妃嫔们,也不甘示弱,凭借家族势力,干方百计地干预朝政。甚至还传出一些荒诞不经的传闻,说她们为了打击政敌,竟使用巫术诅咒对方。
蒙塞曾详细记录下这样一个细节:在某次盛大的宫廷宴会上,两位王子为了争夺封地继承权,彻底撕下了伪装的面具,当场拔剑相向。激烈的争斗中,飞溅的血珠无情地染红了精美的波斯地毯,那原本象征着尊贵与荣耀的地毯,此刻却成了权力斗争血腥残酷的见证。
而高高在上的皇帝,面对这混乱不堪的局面,却只能无奈地捋着长长的胡须,试图以此掩饰内心的尴尬与窘迫。
“从德黑兰到马什哈德,骑马行程需三十天,然而皇帝的政令,却连第两天的路程都难以抵达。”蒙塞在报告中,用这样一句话,精准地概括出了波斯面临的严峻行政困境。
厄尔布尔士山脉那高耸入云、险峻陡峭的峰峦,以及卢特沙漠中漫天飞舞、滚滚翻腾的黄沙,如同天然的屏障,将这片广袤的土地无情地切割成无数个孤立隔绝的单元。
有法国外交官曾跟随商队艰难穿越呼罗珊地区,亲眼看到部落酋长们在关卡处肆意妄为,随心所欲地征税。他们对德黑兰下达的政令,不仅置若罔闻,甚至还嗤之以鼻。
有人形容道:“那些骑着骆驼的税吏,腰间悬挂的并非象征权力的官府文书,而是寒光闪闪、令人胆寒的弯刀。他们凭借武力,肆意掠夺过往商队的财物,全然不把中-央政-府的权威放在眼里。”
这种地理上的天然隔绝,逐渐催生出一种独特而畸形的政治生态。地方总督们表面上对皇帝俯首称臣,一副恭顺的模样,可实际上,在自己的领地内,却如同高高在上的土皇帝,行使着绝对的独立王权。
蒙塞在波斯波利斯遗址考察时,曾与一位部落长老有过一番交谈。那位长老腰间佩戴着一把镶嵌红宝石的精美匕首,神情骄傲而自豪,宣称道:“我的祖父当年向沙阿纳贡时,带去的战马数量比现在多十倍有余。但即便如此,我们的土地始终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从未真正属于过他人。”
这种地方势力对中-央的离心力,在军事领域表现得尤为致命。十多年前,开国皇帝阿迦麾下有大约二十万士兵,其中包括有十四万来自伊朗各个部落的“非正规骑兵”、六万名步兵和三干炮兵部队。他们并不仅仅是来自恺加部族,或者是土库曼人,通常这些士兵是从伊朗的各个地区和民族之中召集的。
等到1796到1798年之间,第二代皇帝法塔赫�9�9阿里�9�9沙再度大肆征兵,准备北上打击格鲁吉亚公国的时候,按照计划本应集结一支12万人的军队,可实际到账的士兵却不足2万人。
其余的士兵,都被各地的豪强凭借手中的权力和武力截留,沦为了他们扩充私人势力的私兵,使得国家军队的战斗力大打折扣。
尽管波斯君主常常自诩为“众王之王”,妄图彰显自己至高无上的权威,但蒙塞凭借敏锐的洞察力,一眼便看穿了这专制背后的空虚本质。
在宫廷觐见时,他留意到一个令人深思的现象:每当皇帝签署政令之时,身旁总有几位权臣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甚至明目张胆地直接修改诏书内容。
皇帝对此,虽心有不满,却也无可奈何。例如,某次皇帝颁布了一项关于贸易税的诏令,旨在规范市场秩序、增加财政收入,可这一诏令仅仅颁布不到三天,便因为触动了众多大商人的核心利益,在权贵们的联合抵制下,沦为了一纸空文,彻底失去了效力。
蒙塞在自己的日记中感慨道:“在这里,法律并非依靠公正的条文和威严的权威来维系,而是完全受制于权贵们手中的武力和财富。所谓的法律,不过是刻在权贵们的弯刀和钱袋之上,为他们的私欲服务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