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时间差不多了,众人落座,妖月和婆娑亲自前往最内圈的辖区,将程翌押了出来。
    其实不必要么大费周章,因为程翌的样子分凄惨,说只剩一口气也不为过。
    他没有肉身,只剩一团缥缈的神识,中正二司的刑法包罗万象,有针对肉身的,也有专门针对神识的。看得出来,程翌在里吃了不少苦头,神识已经虚弱得如风中的烛火,单薄得像随时要消散在半空中。
    南柚和湫肩抵肩靠着,伸手抚了抚后者如丝绸般的长发,声线轻柔:“我听说,人从前欺负过你?”
    湫连着点了好几下头,缩着身子往那边靠了靠。
    宋湫深谙俘获人心之道,从不放过任何一个让人心疼的机会。
    南柚轻声安慰:“等会让孚孚引动魂焰,为他施展搜魂术,样痛苦一些。”
    湫有些好奇压低了声音问:“神主叫孚孚?”
    南柚面对那双亮晶晶的眼睛,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答个问题,捏了下湫软乎乎的手指,也跟着小声道:“是我从前叫习惯了,一时改不过来。”
    情侣之间的小爱称啊。
    湫很羡慕,不知道如何称呼秦冬霖。
    习惯了连名带姓的使唤他,又觉得生疏,秦少君,君主些,他听了就始皱眉,郎君词根本叫不得,能轻而易举让男人无节制兴奋起来。
    两边意见无法统一。
    就分难办。
    程翌瘫坐在冰冷的黑沉石面上,一张清俊的脸被无数条狰狞划痕破坏得支离破碎,他费力抬头,看向秦冬霖,看向那位能将血虫抽离的域神主,最终,目光落湫那张精致的芙蓉面上。
    两人对视,他眼神有一瞬间的慌乱。
    是受了星冕记忆的影响,即使那人已经死去,作为他的一块骨,他也心底里不愿意如此狼狈的形象出现在宋湫面前。
    年前,中州秘境中,他被星冕带走,共享了星冕的全部记忆。
    那种求而不得,耿耿于怀,即使作为一块骨,也被压得许久无声。
    但他和星冕,其实不能算同一个人。
    他是程翌,有自己的曲折身世,迫不得已,他不是秦冬霖,也不是骆瀛,他想出人头,一切得靠自己筹谋策划。
    从小他就知道,只有努力成为人上人,才有资格追求别的东西。
    男人,若是没有权势位,即使身边有女人陪着,也是索然无味。
    哪怕今时今日,程翌跪在里,也从不觉得自己有错。
    就算有错,也是错在莫长恒突然的善心,错在老天没再多给他几年时间。
    事已至此,成王败寇,最后的结果,他认了。
    湫看着程翌,长指绕着垂落在脸颊边的青丝有一搭没一搭的把玩,看着那张脸,那双眼,只是不适皱了下眉,心中没么波澜。
    “还看?”勾了下唇,身子往前倾了些:“眼睛不想要了?”
    说完,看向秦冬霖,有模有样告状:“他看我。”
    “嗯。”秦冬霖习为常哄:“你好看。”
    妖月和长廷简直无语,饶是见惯了各种世面的婆娑,也忍不住扯了下唇。
    程翌慢慢垂了下头。
    无话可说。
    看,不论是星冕,还是程翌,至死没能得自己想得的东西。
    越不择手段,就越望尘莫及。
    “孚孚。”南柚看向气质高华,温润无声的男子,道:“施展搜魂术吧。”
    霁月光风的神主颔首,从椅子上起身,看了眼秦冬霖,对视后,双手抬了半空中,宽大的袖袍无风而动,袖口处绣着的柳叶像是突然活了过来,磅礴浩瀚的生命力如浪潮般涌动起来。
    程翌像提线娃娃一样被扯了起来,随着魂焰的灼烧,神情扭曲了极点。
    南柚一下下抚着湫的后背,轻声细语道:“别怕。”
    妖月不忍直视捂了下眼。
    其实很多次想提醒位对别人清清冷冷,偏偏吃湫撒娇一套的神主夫人,那位喜欢哼哼唧唧菟丝花一样柔弱不能自理的人,其实比谁能。
    搜魂术些东西,是曾经玩得不要了的。
    片刻后,孚祗长袖老老实实落下来,面对几双眼睛,他唇角微动,声音清徐:“赵招摇。”
    湫和妖月同时直起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