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希挂断电话, 休息室走出来。
今下午的门厅里，似乎格外安静空旷，夏希在厨房看见张琳正在整理烤好的饼干, 便上前问：“曹金走了？”
“嗯, 中午那会儿就走了, 还带走了于倩倩。”张琳饼干盒堆里抬头, 把一碟纸杯蛋糕递给夏希：“饿了吧，店里还剩几个鸡蛋, 中午我烤了蛋糕, 尝尝。后再吃, 恐怕机会就不多了。”
夏希接过蛋糕碟子, 捏了一个送进嘴里，浓郁的香气熨帖了因为分手有些压抑的心情。夏希唇间勾一抹浅笑：“很好吃。”
“喜欢就都吃完吧, 这些都是给留的。店里还有点水果, 酸奶，和芋圆, 等会儿给们做水果捞。”张琳一边折打包盒, 一边说。
夏希吃了两个，又放下碟子，帮张琳折纸盒：“走的是于倩倩？那齐小雪呢？”
张琳手轻轻一顿：“她在店里呢，早上那一摔, 好像伤到了腰, 中午曹金走了，就一直躺在餐厅的小沙发上。”
“齐小雪被曹金抛下了？”夏希有点意外，他看出曹金对于倩倩有点见色意的心思，但他没到对方会为此抛下齐小雪。
“曹金的车是两座，只能带一个人走。”说到这里, 张琳不禁有些唏嘘：“曹金确实是过分了，小雪是他女朋友，又对他那么好，他却见倩倩长得漂亮，就把齐小雪抛下了……倩倩这事情做得也不地道。”
夏希没到竟然还有这么一出，是非对错，夏希不评价。
但他知道，齐小雪本身，也不是曹金的女朋友，顶多算是个乖顺的情人罢了。不过这事齐小雪的私事，夏希没有多嘴。
晚饭时间。张琳做了水果捞，还用剩下的蔬菜煮了面条。饭菜虽然简单，味道却十分可口。夏希吃完了，才发现旁边还有一碗，没有动过筷子。
“齐小雪没吃晚饭？”店里一共四个人，个都在门厅吃饭，只差了齐小雪。
“她说没胃口。”张琳有些发愁地说：“不吃饭怎么行呢。”
她有些担心齐小雪，又不知道该怎么劝，只看那碗没动过的汤面叹气：“这面条放糗了就不好吃了。”
“我看看吧。”夏希端桌上的碗，身朝小餐厅走。
为了省电，晚上他们只开了客厅的灯，这边只有些透过来的余光。
夏希走近几步，便看到蜷缩在沙发上的黑影，小小的一团，看上有些脆弱。
夏希把碗放到旁边的桌子上。
听到碗沿磕在桌子上的声音，齐小雪动了动，用带鼻音的声音说：“我没胃口张姐，们吃了吧。”
“是我，夏希。”黑暗里，夏希的声音听来清冷又温柔，像是静夜里缓缓流淌的月光。
齐小雪听见夏希的声音，慢腾腾地转过身，动作有些艰难地坐来，抬头露出一张苍憔悴的脸：“是啊，怎么过来了，是来看我笑话的吗？”
“我为什么笑话？”夏希拉开一个椅子，坐到齐小雪对面。
“别装傻，知道我是个，现在报应来了，不是很可笑吗？”齐小雪拿出电子烟吸了一口，空气中又弥散开甜甜的可乐味。
“我讨好了曹金一年，自为换来了足够的利益，可到头来，我在他眼里，也不过是个可随意丢弃的玩意儿。只有比我更年轻漂亮的女孩愿意贴上，他就能毫不犹豫地抛弃我。”
“我倒觉得应该恭喜。”夏希的语气听来十分认真：“曹金那自私的人，今可能因为一个漂亮女孩抛弃，明就可能因为一点利益，把当物资交换出，甚至在危险面前牺牲掉，独自逃生。跟他那样的人，在末世是没有未来的，只会更绝望。”
齐小雪沉默了几秒，忽然轻笑了一声，带释然后的轻松：“倒是挺会安慰人的。”
“只是换个角度看问题罢了。”夏希把面条往前推了推：“末世里生存才是第一位的。好好活比什么都强。曹金那人靠不住。离开他对或许是件好事。”
“那呢？曹金怕，我看出来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的能力绝不只有面上这一点。”齐小雪的目光里带上几分估量和审视。
“我也靠不住。”夏希自嘲地笑笑：“我连自己在乎的人，都保护不了。似乎还总给他们带来厄运。再说了，我也算不上什么好人，指望我像琳姐那样，看到谁有困难都帮一下，是不可能的。”
齐小雪叹了口气，又像是终于通了什么似的：“看来我只能自己办法努力活下了。”
她朝沙发背上靠靠，调整了个相对舒服的姿势：“实被曹金抛下的那一刻，我反而感觉到一久违的轻松，好像终于不用继续和自己较劲了。只不过又觉得有点不甘心罢了。凭什么这人渣在末世前后都能获得那么好，凭什么他能觉醒异能，我却不可。”
齐小雪说又揉了揉早上被磕到的后腰，委屈道：“他早上推我那一下，怕是把骨头都给我磕坏了，到现在都好疼。”
“所应该吃饭。不吃饭身体怎么恢复？”夏希还记得自己的任务，又把碗朝前推了推。
“行行行，知道了。”齐小雪放下电子烟，拿了筷子。
这一夜，过得极不安稳。十二点多开始，窗外就不断地响各奇怪的声音，黏液流动声，摩擦拖曳声，还有沉地脚步声，呼救声，惨叫声，东西被啃噬的声音，各拍击敲打的声音，乱成一团。
本来只是夏希一个人守夜，但是他人实在睡不，便也同夏希一同枯坐，在漆黑寂静的房间里，恐惧地，瑟缩地彼此依偎，焦急地等待明。
“外面是不是，死，死人了？”齐小雪煞脸，伤口的疼痛，加上没能好好休息，让她现在看来格外憔悴敏感：“那些怪物，它们会不会钻进来啊？”
“暂时不会，”张琳安慰她：“今云涵提醒我，已提前检查了屋子的所有缝隙和通风口，全部用东西堵上了，大门也做了加固。并且云涵还做了个简易的报警器，如果哪里的通道被怪物入侵进来，附近固定的玻璃珠就会砸到下面的铁盒子。所听见那个声音前，我们都是绝对安全的。”
听到这些，齐小雪才稍微放下心来：“那就好。”
张琳又安慰地拍拍她：“先睡会儿吧，就在这里睡。脸色难看了，这里有我们守，有危险会叫。”
张云涵扯了扯张琳的袖子：“姐姐，也睡一会儿，总不能大家都熬，明也未必安全，我们得保存体力。”
“我倒是还不困……”
“咚！”一声巨大的撞击声大门处响，打断了几人的谈话，接是玻璃碎裂的声音。
这下，谁也睡不成了。
“什么声音？”
张琳摸索打开了手机上的手电筒。光明驱散了一部分恐惧。几人拥挤朝门厅方向走。
夏希有点小洁癖，自然不会跟他人挤在一，独自走在最前面。他能感知异能，知道屋里暂时是安全的，不必走得过小心翼翼。
来到门厅前，夏希看到，卷帘门已被撞得变形，夸张地朝内侧凹陷。一些明亮的光线穿过卷帘门的缝隙倾泻进来，在地面上折射出形状破碎的光亮。
“是玻璃门被撞碎了。”张琳心疼地说：“有什么东西外面撞击，隔卷帘门，撞碎了里面的玻璃。”
“这，什么怪物啊？能把门都撞成这样？”齐小雪小声嘀咕。
“不是怪物，”夏希看卷帘门上凹陷的形状，和外面依稀照射进来的强烈灯光，冷声道：“是有人开车撞的。”
夏希话音刚落，外面已传来急促的拍门声：“开门！快点开门，是我，曹金！”
张琳松了口气，随即又气愤地问：“不是走了吗？又回来撞我店门干什么？”
“我……”外面的声音停顿了一秒：“我来接们啊！我弄来一个五座车，大家都可上来。们快开门，让我进躲一躲，外面危险了！”
张琳犹豫不开门，被张云涵一把拦住，悄声在她耳边说了句什么。
张琳停下动作，又问外面：“于倩倩呢？”
“她……她当然已到了避难所，那里可好了，什么物资都有，预言家很好说话，一听我说这边还有人，就让我把们也都带过。外面这么危险，我冒死才开回来的。们赶紧开门呀。”
“谎话连篇。”夏希实在听不下了。这人莫不是把他们都当成傻子，不然为何能编出这傻子才信的谎话来？
曹金是什么人？他可能会冒死赶回来救人？就算退一万步，他会救，避难所那地方，也不可能主动收一群没有异能的累赘。预言家是好人？看看景澜就知道，能在末世活到最后的，有什么好人？再善良的人，在那样绝望的世界里，也会变得冷心冷情。不作恶就算是好得了，救人？救的过来吗？
“夏希，不能因为我们间有过节，就针对我。”曹金拍门的声音越发焦急：“小雪，我错了小雪，我今早上不该推的，我不该不带走，实我心里最爱的还是啊小雪。我带倩倩，只是先探路，看我这不是回来接了吗？给我开开门。”
“骗子。”齐小雪低声骂了一句，没有回应曹金的话。
张琳松了口气，她最担心的还是齐小雪会心软，见她拎得清，便也放心了：“曹金，我们不会开门的，离开店里，我们就不是一路人了。我们不需带避难所，另找别人吧。”
这话说完，门外的拍击声终于消停。不多时，外面的传来引擎发动的声音，紧接缝隙里透出的灯光也不见了，似乎是曹金已打消了心思，开车离开。
门厅里又陷入黑暗，变形的卷帘门露出几个空洞的缝隙，夏末的夜晚已有些冷意，凉风顺缝隙投入，吹透几人单薄的t恤。
“这怎么办？”张琳盯那几个破损的洞，欲哭无泪。外面的惨叫声依旧时不时地响，如今连室内也变得不安全了。
“木条还有剩余，我找来，先把缝隙钉上再说。”张云涵说转身走廊搬剩余的木条。
齐小雪担心地拦了一下：“不行，这是大门，给封上了，万一后面有什么危险，我们逃都没地方逃。”
张云涵有些别扭地躲了躲，低头看鞋面：“先应付过这一晚，明可用窗户再改一个逃生通道出来。”
四人凑在大门处，合力钉木板。务求用最快的速度，把门上的缝隙补好。
门封到一半，夏希忽然听见一声清脆的声响，像是什么东西与铁器撞击的声音。
正扶木条往门框上砸钉子的张云涵猛地站身，看向声音的来源：“窗户那边，有东西进来了！”
“快来，帮我！”曹金的喊房间里面传来。
齐小雪脸色微变，随即浮上一层薄怒：“他怎么进来了！”
“我看看。”齐小雪说完，拎把锤子，气冲冲地朝小餐厅走。
“等等！”夏希感觉到有些不对劲。不只是曹金，小餐厅里的异能波动不止一处，它们移动得很快。房间里向外冲来。
可惜他还是说晚了一步，走在黑暗里的齐小雪与曹金相遇，还没说话，就被曹金猛地朝前推了一下，接什么东西咬住了腹部，发出一声惨叫。
漆黑的走廊上，亮一双、两双、双、四双亮红色的眼睛。手电一晃，才依稀看清了它们的轮廓。
是变异老鼠。个子都有半人那么高，不知和夏希在收费站遇到的是不是同一群。
夏希用两只骨手掰开咬住齐小雪的老鼠的嘴，快速将齐小雪拖了回来，但是齐小雪整个肚子已被咬烂了，血液混内脏淌了一地。
“曹金！怎么把它们引进来的了？”张琳恨声朝曹金喊。
“我也没办法啊。”曹金一脚踢开一只朝他扑过来的老鼠，终于说出了实话：“我今开车出没多久，就碰见了鼠潮，们知道有多少变异老鼠吗？足足上百只，它们咬坏了我的车，还吃我，多亏于倩倩挡在前面，我才勉强逃过一劫。”
“说什么，倩倩死了？”张云涵镇定的表情微微裂开：“把她喂了老鼠？”
“老鼠杀我们两个，我不跑难道跟她一死吗？”曹金理直气壮地朝张云涵吼。
对面四只老鼠在这一刻一拥而上，朝曹金发攻击。曹金敏捷地躲开一只扑上来的老鼠。
他的身手看上，倒是比前好了很多。
那四只老鼠全围向他攻击，曹金左右闪躲，不仅没受伤，反而趁机掏出了中一只老鼠的晶核。
曹金一边应付老鼠，一边继续说话，声音有些微微的气喘。
“我躲进旁边废弃的车里，万幸车还有油。我跑了好几条街都没能甩开它们，反而越往市中心怪物越多，我没办法，只能往回开。”
曹金吸收的刚刚得来的晶核，同时一脚踹飞一只试图咬在他腿上的老鼠。
“我也搞不懂这些变异老鼠为什么盯上我似的，一直追咬。刚刚我好不容易把它们甩开了，躲进来。都是们不给我开门，我没办法，才不得已砸开了窗户。”
他说完心有余悸地看了看窗户，那里，一只肥大的老鼠正卡在上面，努力往里钻：“不过这样也好，那窗户小，体型大的老鼠进不来，只有这几只小个的能钻进来。”
“倩倩是我唯一的朋友。”张云涵突然开口，同时用斧子，用力劈死了一只扑过来的变异老鼠。她动作不快，力气也不大，但是拿斧头的手很稳，砍下的动作就像在劈一块木柴，污血溅在她脸上，本来就不算漂亮的脸蛋，顷刻间，显得有些狰狞。
张云涵提斧子一下一下，明明攻击的是那只变异老鼠，却仿佛每一斧头都砍在曹金身上：“她走了我不怪她，但说好了带她，保护她，就不该扔下她自己跑回来。”
变异老鼠只剩两只，曹金压力大减：“为我不救她吗？那么漂亮一个丫头，我都没碰呢，就被老鼠吃了。那情况我没办法呀，总不能全死在那吧？”
曹金很快把剩下两只老鼠全部消灭了，抓晶核吸收来。忽然他打了个激灵：“嘶——们试没试有点冷？”
何止是有点冷，曹金很快感觉腰部下似乎透一股刺人的寒冷，仿佛是被塞进了冰箱一般。他后知后觉地低下头，这才发现，一股诡异的冰流，不知什么时候，将他膝盖下的身体完全冻住。
曹金立刻用力挣扎，抬手掰碎那些冰层。但一双骨手适时地捏住他的手腕，把它们牢牢固定在两侧，动弹不得。
“们这是在干嘛！们对我做了什么？”曹金一边奋力挣扎，一边大喊来。
夏希没说话，看向一旁的张云涵，紫眼睛闪碎星似的光，
似乎在问她，做什么？
又仿佛在鼓励她：做什么都可。
张云涵也没到自己在愤怒下，居然会觉醒异能。她刚刚只是收了变异老鼠的晶核，觉得这东西对异能者有用，说不定后可作为物资交换食物。
但在听曹金狡辩的过程里，那晶核化作一股冰冷的力量涌入她的身体，张云涵几乎一瞬间，就领悟了异能的用方式。
她的能力是冰冻。曹金身上这一片刺骨的寒冰，就出自她的手笔。
“把他丢出。他弄丢了倩倩，他不配在店里待。”向来沉默寡言的女孩，头一次清晰地表达出自己的诉求。
“好。”夏希控制骨手，拖被冻住的曹金，朝他砸碎的窗户移动。
窗外的老鼠已认清了进不的现实，但也没有离开，而是远远地守窗户。窗子里向外看，便能看见一片黑压压的鼠影，和红亮亮的眼睛。
夏希把曹金丢出窗外，收回骨手，张云涵用冰将窗户暂时封锁。
远处的变异老鼠立刻朝这边涌了过来。
“们这是杀人。”曹金砸冰窗绝望大叫。
夏希面无表情地看曹金像条肉蛆般紧贴冰面挣扎扭动：“我们没有杀，我们只是请离开琳姐的店，这里不欢迎。至于在外面，如果活不下……”
夏希笑了一下，声音却像是浸透了冰水：“这情况，我们也没办法。”
曹金被扑上来的老鼠群团团围住。夏希转过身，没有再给他一个眼。
此时门店终于恢复寂静，只余血腥味格外浓烈刺鼻。
“怎么样？”张琳蹲在走廊，照看奄奄一息的齐小雪。
张云涵看齐小雪腹部那巨大的伤口，皱眉思索了一会，放出异能试图帮她止血。
“别，别费力气了。”齐小雪吐出一口血沫：“我这个样子，医院都抢救不了，何况现在还是末世。”
“实这样也挺好的，我一直在努力该怎么活下，但一直也找不到答案，现在不用找了，我可解脱了。”
齐小雪用仅剩地力气，艰难地转了转头：“夏，夏希——”
“我在。”夏希蹲到齐小雪身边。他早见惯了这样的生离死别，平静地蹲下身：“说。”
“实我……骗了，我说我不后悔，实早就，后悔了。”齐小雪扯扯嘴角，笑得很悲伤：“他的原配，是个很温柔的女人，我第一眼看见他，就觉得像是看见了我妈，我一直，觉得很对不她。”
张琳和张云涵露出茫然的表情，不明齐小雪在说什么。
夏希轻“嗯”了一声：“我知道了。”
“不……知道！”齐小雪伸手抓在夏希衣摆上，在干净的色t恤上，留下几根带血的手印：“我这几总在，如果，如果没有末世，我跟他分手，出找一份，正工作的，会不会也很好。我能不能找个，这么漂亮的男孩子，谈一场真正的恋爱。”
“我后悔了夏希，如果，我能早一点，遇见就好了。我一定追，没钱，也不紧。”齐小雪将夏希的衣服都捏出褶皱。
夏希低头看了一眼，虽然不舒服，但没拨开对方的手：“恐怕不行，那时候我有男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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