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
是的。
柳如溪现在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当时当宾客的面提出和离,虽然冲动,但也并不完全是冲动。
至少在那一天,柳如溪在看一向不拿正眼看她的婆婆,用充满了惊讶与意外的眼神看她。
而那个向来混不吝,样眼高于顶的丈夫连声询问她“你是不是疯了?”的时候,心中是无比痛快的。
但现在柳如溪才知道,痛快是一时的,她或许要为了当初的一时痛快,付出无比惨重的代价。
就说这邀月阁。
原本是京中贵女们竞相向往的地方,现在却被丁一白闹门可罗雀。
尽管厉王妃殿下并有因为此事对她有任何迁怒,但柳如溪心中依旧非常过意不去。
除此外,便是英国公府的姐妹们。
在她提出和离那天,那些姐妹听闻了她这些年的遭遇,可以说是义愤填膺,与她仇敌忾。
甚至有人说出了“和离就和离,什么不了的,我去求爹爹,至少能让你有一片容身处”的言语。
但是现在,因为长公府二选一的要求,府内的姐妹也对她有了怨言。
今日出府前,柳如溪便在无意识中听了两位旁支的姐妹的议论声。
说她是小姐身子丫鬟命。
说当人媳妇儿的哪有不受婆婆气的,就她一个人受不住闹满城风雨。
说她们现在眼见马上便要议亲了,少不会因为此时有所影响。
说她自私,只顾自己痛快,完全不顾府中其他姐妹们的活。
甚至说什么若是真的过不下去了,直接寻一根三尺白绫吊便罢,也算是一了百了。
现在闹出这么的动静,简直不知所谓。
虽然那两位姐妹都被后来匆匆赶来的幼妹好生斥责了一遍,但她们说的话,底是像一个个锋利的钉子,直直钉入了柳如溪的心中。
所以在乍然听闻顾砚书此时的问题时,柳如溪心中真的出现了片刻茫然:
她完全不知道接下来的路应当如何走。
从她个人的角度来说,和离自然是最好的结果。
但若是长公府坚持不和离书,那她能何去何从?
接受休书是断然不可能的,所以她是要三跪九叩长公府请罪,是如姐妹们所说的,寻一根三尺白绫吊,一了百了?
“有什么不知道的?他们耗那就和他们耗就是了!”
倒是坐在一旁,和姚娘子说话的柳苏酥在听闻此言后忍不住了:
“就看谁耗过谁,反正咱们国公府又不是养不姐姐!”
说这话时,柳苏酥语气中满是倨傲。
显然,对于长公府的威胁,柳苏酥并有放在眼里。
知道幼妹这是好意,但柳如溪依旧摇了摇头,反驳道:
“哪能一直耗?”
女子出嫁,既和离又被休弃,哪有一直住在娘家的道理?
这于礼不合。
柳苏酥了,觉也是这么一回事,又出言道:
“那就让他们休书好了!我们国公府的女儿,能愁嫁不成?”
柳苏酥自然是不愁嫁的。
现在国公府当家的,是柳苏酥一母胞的嫡兄。
这位家,不仅位高权重,握实权,时也是出了名的妹控。
英国公对幼妹的宠爱,甚至已经了要星星不摘月亮的地步,勋贵圈中人尽皆知。
君不见皇子娶了几个侧妃进门,但正妃的位置依旧悬空,不就是柳苏酥留的吗?
有这样的兄长,柳苏酥又怎么肯愁嫁呢?
但柳苏酥却有过,国公府中其他的姑娘,并有英国公这样的好兄长。
甚至有些庶女旁支,连个有本事的爹都有。
要谋取一门好亲事,本就不是什么容易的事,若是再受柳如溪事的影响,那就更是难上加难了。
所以现在柳苏酥这话,听在旁人耳中,颇有一股“何不食肉糜?”的意味在里面。
但柳如溪却只摇了摇头,并有说话。
毕竟柳苏酥也是好意,她若是再去反驳,反而就有些不识好歹了。
顾砚书敲了敲桌子,将柳如溪的注意力拉了回来:
“那就办拿和离书便是。”
“但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若是能够拿和离书自然是好的,但现在长公府的态度,显是见不她好过!
“只要不滑坡,方总比困难多,办这个东西,底是人出来的。”
顾砚书当然知道这事儿并不容易,但也并不是有可能。
听闻此言,柳如溪顿时便像是看了希望,神情激动地看顾砚书:
“望王妃解惑!”
若不是顾砚书来天齐已经有些时日,早就已经知道了天齐人一激动便喜欢向人行礼的臭毛病,先一步出阻止。
柳如溪现在恐怕早就跪伏在地,向顾砚书讨要这破局了。
而坐在一旁的柳苏酥,样眨巴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看顾砚书,眼中满是期待。
别看她刚刚说什么“无所谓,国公府养姐姐一辈子”、“那就拿了休书便是”类的话,但柳苏酥心里也白,现下最好的选择,是能够拿和离书。
“柳姑娘可听闻过一句话?”
顾砚书端茶盏轻轻喝了一口后,缓声询问:
“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这……”
“噗……咳咳咳!”
……
谁也有料,顾砚书居然能够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坐在一旁喝茶的五皇子,甚至因为这一句话,一口茶水呛在嗓子眼中,上不去下不来,咳了个撕心裂肺。
最后是止戈看不下去,在五皇子身上的穴道上点了两下,才将其解救出了苦海。
而柳如溪在最初的惊讶后,则是开始认真索顾砚书的这一句话。
有一句话说好,话糙理不糙。
用来形容顾砚书这一句“人不要脸,天下无敌”可以说是再合适不过了。
丁一白和长公为何能够如此有恃无恐?
不就是靠不要脸吗?
因为不在乎旁人的议论,所以长公才能在庭广众下她脸。
也因为不要脸,所以才能在满京城皆知丁一白是个什么货色的时候,提出要么拿走一直休书,要么从国公府一步一拜,三跪九叩回长公府的无耻要求。
“所以本殿的子也很简单。”
看柳如溪脸上的表情,顾砚书便知道她这是白了,微微将茶盏放下:
“柳姑娘只需要比长公府更加不要脸便是了。”
“这……”
不不说,顾砚书的这个提议,倒是让柳姑娘极为心动。
先不说那一句“人不要脸,天下无敌”,就说她现在所面临的困境,早就已经有任何脸面可言了。
若是舍下脸面便能解除现在的困境,柳如溪自然是愿意的。
但是很快,柳如溪便发现,她又面临了一个难题:
“那妾身具体应当如何行事?”
英国公府虽然不像是温家那般,诗礼传家,但底是知书识礼的百年世家。
柳如溪作为国公府的嫡女,从小学习礼义廉耻,将脸面看比什么都重要。
现在乍然让她做出不要脸事,柳如溪真有些不知道该如何下。
“这不简单?”
对于顾砚书来说,最难的倒不是该如何行事,而是柳如溪肯不肯舍这张脸。
现在见柳如溪这般态度,又这般坚决,顾砚书便知道这件事不难了。
当即便扬了扬头,示意柳如溪向窗外看:
“这不是有一个极好的示范吗?”
顺顾砚书的目光望去,恰好可以看韶华路路口的小广场,福宁长公府上的下人闹事的地方。
“摆个台子当街叫骂事,丁一白做,福宁长公府做,柳姑娘自然也做。”
顾砚书轻声笑了笑,而后低声解释:
“他们能骂邀月阁藏污纳垢,不堪入目,柳姑娘自然也能骂福宁长公府□□不堪。”
柳如溪说话,五皇子便被自家三皇嫂提出的这个建议惊呆了。
这事能这么学的吗?
然而顾砚书的接下来的话,却让五皇子白。
这事不仅仅可以这么学,甚至能学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顾砚书看了目瞪口呆满脸不可置信的五皇子一眼,继续道:
“而且你看,他们这骂来骂去的,就这么几句话,百姓们听难免会觉无聊,柳姑娘完全可以吸取教训,叫上几个人来捉刀。”
“什么评书啊,什么打油诗,有什么顺口溜,花样编多一点,听也能有意一些。”
说这里,顾砚书又像是了什么似的,补充:
“听闻柳姑娘在长公府内受了不少磋磨?会以如此壮烈的方式提出和离的要求,定当是受了莫的委屈吧?全都说出来让家听听好了。”
“虽然清官难断家务事,但百姓又不是清官,时候稍稍引导一下风向,看看长公是否能坐住?”
人对八卦事感兴趣这是天性。
就从刚刚顾砚书能够从周围人的议论中便将柳如溪以及丁一白只见的官司听个分便能窥探一二了。
不不说,顾砚书这个子的确是损了一点,但仔细,却也并无道理。
柳如溪在索片刻后,几乎是毫不犹豫地便点了点头:
“以彼道,施彼身,殿下这子不错,妾身受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