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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玩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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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章·守岸线·“OE·自海洋而亡(13)”(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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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粉发人的镰刃一顿,稍微收了收,下一刻,祂的身躯被狠狠贯穿!

    ——白发飘扬的苏明安,赤红着双眼握紧剑。

    祂的长发由于过度燃烧,近乎成了白金色,刺目的金火勾勒着他身躯的每一处角落,那并非耀眼的辉光,而是燃烧自我的火焰。

    若有百年,那便百年。

    若只十年,那便十年。

    若仅一瞬……

    “铛——!”

    那便一瞬。

    无数声脆响,成千上万根枝条从地底生长,打飞了粉发人的面具,露出一张毫无五官的脸,又将其洞穿,从祂的头骨各处钻出。

    “——滚出我的世界!!!”半边脸庞燃烧得透明的苏明安几乎怒到了极致,他的发丝、他的皮肤、他的鲜血他的骨骼他的灵魂……都在这一刻疯狂燃烧。他嘶吼着,剑刃用力搅动,将粉发人从中间一分为二!

    “世界”燃烧自己,调动天地之地,调动整个世界的力量,化作一场弥天烈焰。

    若粉发人不在世界之内,也许会反击一二,然而,祂身处世界之内,而世界之主正倾尽一切。

    粉发人略微松动了下手掌,被无数枝条贯穿的祂,那张毫无五官的面容,忽然勾勒出一丝笑。

    “……你看,我们都无路可走。”

    下一刻,愤怒的枝条将祂撕碎,血肉横飞,最后那句不明意义的话也坠入深渊。

    漫天飞舞的血肉之中,金白色的神明剧烈喘息,祂迅速抱住了下坠的路。

    “路,你还好吧……”苏明安的话没有说完。

    他已经看到了路的惨状……被粉发人的一刀抹去了大半边身体,几乎只剩下小半个躯壳,像一台被摔碎的水晶盒。

    “咳……咳咳!”蓝发男人睁开满是血迹的双眼,他的半边身体都被融化,只剩下半边血淋淋的身体,往外掉落着器官。

    耳边是染血的鱼鳍,破碎得犹如玻璃。

    他抬起手,擦拭着苏明安脸颊沾染的血迹,血迹也随着光焰迅速燃烧蒸发。

    即使受伤成这样,他脸上居然还是笑,仿佛已经成了一张面具。

    “抱歉。”

    苏明安的耳边一片空茫,只能听见一如既往温柔的嗓音,仿佛没有疼痛。

    “苏……明安。”

    “我没能……履行我的诺言……陪你到最后……”

    “我没能……找到,最好玩的海域,请你去冲浪……”

    “没能,保护好你们热爱的土地……”

    他抚过苏明安的额头,似乎想要摸头安慰,却因为没有力气,手指滑落在了苏明安脸颊。

    ——恰好,触及了一颗眼泪。

    苏明安在颤抖,在落泪,在悲伤,在不解。

    是啊,不解。

    换谁遇到这样的情况,也会不解。

    明明谁都试图将一切做到最好。

    明明他们之前还一起与他隔着玻璃合掌。

    可为什么,千般艰难万般苦痛,连个“宁静”也求不得?

    三年,仿佛一场大梦初醒。

    是他们太过贪恋幸福,竟忘了一开始,他们就想过永别。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路渐渐说不清话,他的身体被抹去了一大半,全靠神力撑着最后的力气,明明在笑,他的声音却低下去。

    “别听他们说的,什么结束,什么无路可走……任何路……都是路……”他说到这里,笑了出来:“你看,我也是路……”

    毫无征兆的,在这一句话下,本该露出笑容的神明,突然嘶吼出声。

    “啊——————!”

    为什么有那么多求不得。

    为什么明明胜利了,却还要面对王子公主幸福之后的故事。

    为什么,为什么,这个世界不是一场童话啊……

    他握紧拳头,鲜血顺着指缝流出。

    “没关系的,只是这条路长了一点,陡峭了一点……”温度逐渐溜走,路的神情却无比平静:

    无边飞舞的尘埃之下,海水渐渐归巢。

    温度离开指尖,让人觉得好冷。

    上一次这么冷,是什么时候。路不禁思索。

    好像是自己抱着玩具小熊,在血泊里捡起自己的第一把枪的时候……那个时候也很冷,不过,比现在更冷一些。

    现在,至少暖一点了。

    他攥着苏明安的白袍,紧紧地攥着,不敢松开,怕像白纸般飘散:

    “不要……”

    “不要……放弃……”

    “你没有,做错。”

    疼痛、不解、悲伤、绝望……无尽的情绪,像是簌簌而落的梨花,从祂的眼中千瓣万瓣落下。

    而即使是祂,燃烧至此,生命也无法维系下去。

    哀伤缓缓漫过了他的眼睛,漫过了他们之间的河流。

    漫过了无限延长的夕照,漫过了静止的浅金色的风。

    漫过了……湖边悠然垂头吃草的马儿,它们好似没有受到人类争斗的影响,依旧生存如昔。

    似是感受到微风,它们撒开丫子跑着,跑过原野,跑过山坡,跑过这片满目疮痍的土地……

    忽然,神明垂头:

    “我会修正这一切。”

    路错愕地睁了睁眼,他本该感到快乐,因为他有了得救的希望。

    可是,为什么,他却为这句话感到恐惧不已,感到深切地哀伤。

    “你……修正不了……这和高维有关……不受你的时间穿梭影响……你……已经回不去了……”路摇摇头。

    “我会修正这一切。”神明只是重复。

    路还想说什么,可他实在没有力气了,嘴巴张了张,唯有血流出。

    他竭力伸出手,可仅能手指颤抖。

    ……那你,要是,无法触发,回不去了……怎么办……?那岂不是……直接死亡吗?路很想问。

    海水平复,万物止息。

    苏明安伸出手,手掌放在路的眼皮之上。

    像位送葬的神明,像位念诵悼词的主教。

    他悲伤地无声落泪,却又庄严得像正敲响钟声。

    “……走过去吧。”他呢喃道,从怀里掏出一颗染血破碎的深渊之主神格,凝视许久。

    走过那片冰冷的河流。

    怀中的男人,渐渐垂下了头。

    手指的触感,那眼皮渐渐滑落而下,像只逐渐坠落的蝴蝶,坠落于神明宽厚仁慈的掌间。

    “……那里树叶会向你招手。”

    直到怀中温度终于消散,直到周身回归了原本的冰冷。

    直到苏明安——缓缓合上了怀中人的眼皮。

    伤痕累累的山田町一抱着伊莎贝拉的尸体跑来,想说什么,苏明安却将手中晶莹剔透的种子、神格和两颗宝石,都塞入山田町一掌心。

    这是……世界树的种子?还有两个权柄?山田町一茫然道。

    如果我没回来,把它交给合适的人吧。苏明安说。

    吕树呢?山田町一颤抖道。

    苏明安摇了摇头。

    你要去哪?山田町一攥住他的衣袖。

    回去。苏明安说。

    “……石头会向你微笑。”

    马儿们跑到了废墟之上,踏着蹄子,望着远方的烈阳。

    化作废墟的高塔,玻璃钢筋遍地,尸横遍野,却有一只手颤巍巍伸出。

    “……河水会向你问候。”

    “咔哒。”一个穿着工作服的青年拼尽全力翻开沉重的石头,从废墟里满身是血地爬了出来,他跌跌撞撞行走着,眼里满是仓惶无措,他的怀里抱着一个死去的少女。

    他痴痴凝视着她的脸庞,抚摸着她,轻轻拿起旁边一块尖锐的石头。

    “……那里没有贫贱也没有富贵。”

    “砰!”

    一声脆响,石头落地,血花炸开。

    两声沉闷的躯体倒落的声响,响彻于神明背后。

    “……没有悲伤也没有疼痛。”

    大街小巷,一个个刀刃相向的人们,终于缓过神,脱离了狂乱状态,抱着尸体,瘫坐在地,失魂落魄。

    “为什么。”他们迷茫地望着天空。

    “神明啊,为什么……”公园长椅上,一个青年抱着死去的母亲,喃喃自语:“我考上了塔,明明可以让妈妈幸福了……”

    他双膝跪地,双目无神,哭嚎出声。

    “……没有仇也没有恨。”

    神明张开嘴。

    祂轻轻哼着小调。

    白金色的火焰令祂的身形近乎透明。

    祂走向大海。

    淋漓着金黄,犹如朝阳般的大海。

    数之不尽的枝条,连接着祂,透出几分虚弱的苍白。

    直到海水淹没了祂的脖颈,淹没了祂的眼瞳,淹没了祂的额头。

    直到海水令祂窒息。

    ……

    “……那里人人死而平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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