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超道：“程爱民教练在为他量身打造技战术体系的时候，必然就已经发现了他的心性问题，那时候，程爱民教练正确的做法一定是逼着他改正缺点，然后再按照成熟的心态打造体系，但是那时候，程爱民教练必定是产生了畏难情绪，他大概是在反复多次尝试之后，觉得齐昊本性难移，无法改正，所以直接在齐昊有着明显缺陷的打法上进行了技战术打造，从那时起，齐昊的打法体系中，面对优势局面时，就已经直接摒弃掉慢慢磨的组合拳打法了。”
听到这里，蔡国栋已经无话可说了。
王超说的这些东西，他自然也看出来了，只是看出来后却不敢完全确定，所以他需要其他人的认同。
王超此刻说的这番话几乎与他的看法一模一样，这让他简直有了一种“知己”的感觉。
而更妖孽的地方在于，王超不仅分析了技战术本身的问题，甚至还毫不避讳的断定，程爱民当时产生了畏难情绪。
这就太不得了了。
因为这已经不是一个球员应该想到的细节了，唯有那种真正做过很多年教练工作的人，才能从现象中回推过程，猜测教练当时的真实心态。
恰好，蔡国栋的推断与王超仍然一模一样。
他抬头看着王超，就像看着一个怪物，总觉得这张18岁的皮囊下面是不是藏着一个千年老妖。
他却不知道，去年七月份，何敬平坐在江城市队基地王超的宿舍里时，与王超聊起罗九换胶皮的事情，也产生过如出一辙的幻觉。
他更不知道的是，其实他和何敬平都猜对了……
蔡国栋用了很长时间才平复心里的复杂情绪，伸手捏着眉心轻轻揉着，道：“那你觉得……谁适合做他的教练？”
王超没有犹豫，道：“那必然是秦华昌教练了。”
蔡国栋微微点头，表示赞同。
无论外界怎么争论，华乒内部的教练们都心知肚明，论业务能力，秦华昌是毫无疑问的第一。
他不但能教出孙天龙这种全才，还能教出林笠这种专才，他看似理论水平不如朱泽石和何敬平，但在如何因地制宜、因材施教方面，在处理各种具体问题方面，却有着任何人都比不上的灵活头脑和天马行空的处理方案。
蔡国栋最后问道：“如果我让老秦接手，你估计齐昊多久能改出来？或者说，他到底还打不打的出来？”
王超笑了：“总教练，我也就是提个建议，这种事情我可不敢保证，如果非要我说的话，他改成的可能性和改废的可能性都是百分之五十，您还是自己拿主意吧。”
蔡国栋瞪他一眼，随后自己忍不住笑了起来。
也对，自己大概是坐在这个位置上坐太久了，每次去体育总局开会都要谨言慎行，尽量做到三不沾，于是言谈之间习惯性的就开始丢锅了。
他道：“好，这件事情暂且放下，你跟我说说武力到底是什么情况。”
这事儿倒是无不可对人言，王超把自己的猜测一五一十说了一遍，再把武力这段时间的练习情况仔仔细细交代一遍，他对于今天这一幕早有预料，所以与武力特训的时候就零星的拍过很多视频，此刻找出来放给蔡国栋看，直让蔡国栋看得脸色连续变化，心中震撼。
“世间居然还有这样的天赋，越是压迫，越是强大，可无论怎么压都压不折……我今天可真是开了眼界了。”
“王超，你也是个人才，这种事情，你到底是怎么发现的？”
蔡国栋边看视频边感叹，等看到武力那个训练时的超级球，连眼睛都瞪大了。
“所以，他的手感是确确实实提升了？如果连这种先天属性都能提升，那理论上说，只要一直压下去，让他一直进步下去，岂非可以直接压出一个入微天赋来？”
王超笑着泼了下冷水：“您别太乐观了，我没猜错的话，他这个天赋也是有极限的。”
蔡国栋连连点头：“嗯，没关系，即便有极限，这也是非常夸张的天赋了。”
他至此才终于拿定了主意：“既然如此，那我待会儿得去找武力聊聊。”
王超心知肚明，这就算是武力入国家队的口头保证了，他站起来替武力道谢，顺便准备恭送总教练大人离开。
但蔡国栋却不起身，瞥他一眼，笑骂道：“干嘛呢？这么急着赶我走吗？我还有事情要问你呢。”
他顿了顿，压低声音：“吕飞扬最近的表现，你怎么看？”
这话问出来，王超神色顿时严肃，摇头道：“我没有看法。”
他原本还奇怪，华乒大佬们往常都是组团行动的，为什么今天居然要单独私聊，齐昊的事情虽然隐秘，实际上却还没隐秘到那种地步，事实上，程爱民教练就算知道是自己建议齐昊大改，也怪不到自己头上，毕竟齐昊的问题是个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大伙儿只是看破不说破罢了。
但现在这个问题，就真的有点诛心了。
蔡国栋看他神情，也知道他的顾虑，温声道：“你不要多想，我对老朱自然是没有任何意见的，我只是单纯觉得吕飞扬的状态有点不对，又觉得你眼光不错，所以找你随便聊聊。”
王超依然摇头：“吕飞扬在我看来太弱了，我没怎么关注过，确实不清楚他的情况。”
蔡国栋看安慰不成，便沉下脸去，皱眉道：“怎么，这就开始搞小集体主义了吗？别忘了，你先是华乒选手，然后才是老何的徒弟，再然后，老何才是老朱的师弟，王超啊，关系得摆正啊。”
王超压根不吃这一套，呵呵笑道：“那总教练您就直接开个会，让大家一起讨论嘛。”
蔡国栋见唬不住他，脸色就又恢复过来，叹了口气：“行，我也不逼你，我这么跟你说吧，吕飞扬肯定是要换教练了，但是到底换谁却还没定，我是想让老秦来接手的，但是老秦手底下有个范小东，已经很忙了，接下来可能还要负责齐昊，那他再接手吕飞扬就肯定不合适，你说……我要不要让王陆试试？”
这依然是试探，毕竟每个天才球员都是难得的资源，吕飞扬这个资源入了朱门，便是朱门的财富，如今他号称要从朱门拿走，就是想看看王超会不会站出来为自己的师伯说话。
但王超只是赔笑，一言不发，硬装傻。
蔡国栋又问了几句，发现王超确实软硬不吃，也就没了办法，又叹口气：“行了，我走了，你小子啊……”
他对着王超拿手指点了点，想了想，却又不知道该如何评价，只能笑笑，摇了摇头，径直开门离去。
等他一走，王超松了口气，整个人都松弛下来，他等了一会儿，过去开门往外瞄，看老蔡确实是走的没影了，才摸出手机打电话：“喂，老师，您过来吧，我这儿完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