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娑世界的行者

    辛子秋负手而立，注视着眼前的棋盘。

    “轮到你了！”

    这是在他内心深处，天问之劫给他唯一的提示。

    辛子秋对围棋不怎么感兴趣，虽然看得懂，但并不是什么高手。

    眼下，黑白两子各取两角，势均力敌，在中腹的战斗中，黑子取实地，白子取外势，各有千秋。

    黑棋虽然咄咄逼人，但白棋亦暗藏弃子争先的手筋。

    是选择黑棋，打入对方腹地，全力经营地盘，以图治孤？

    还是选择白棋，挑起天下劫争，乱中取胜？

    该选择哪一边？又该如何下出一步精彩绝伦的妙棋，一举获胜呢？

    辛子秋眉头皱起，天问之劫考验道心的最后一步，莫非是道智力题？

    半晌，他终于看透了所有变化，右手朝着棋盘伸去……

    熟练地一握，勐地一掀！

    姥姥！

    他干脆利落地将棋盘掀翻，耳听得清脆的碰撞之声不绝，所有的黑白棋子全部洒落虚空，化为闪闪繁星，点亮了寰宇。

    与此同时，无数道星光射向辛子秋身体，从他周身三百六十处大穴齐齐而入。

    他先天无极真炁形成的内景宇宙，与此处虚空宇宙之间，顿时产生了共鸣和联系。

    道躯之中积累的雄浑无比的真炁，此刻全部借由外宇宙的帮助，进入了内景之中，被阴阳二炁演化，全部成为了星辰运转的动力。

    他的神念与真炁融为一体，又一次经历了淬炼和提纯，再无半点瑕疵。

    轰隆隆！

    雷声大作，余韵绵绵。

    这并不是天外之雷，而是他体内五行神雷因为道行圆满而自动鸣颤。

    伴随着雷法运转，他凝聚的无暇道躯，先天真炁和澄净道心最终三位一体，相融为一。

    仙凡之间最后的一层窗户纸，也终于被辛子秋捅破。

    一瞬间，他的气息突破羁勒，步入了一个崭新的境界。

    道基大成，荣升地仙！

    这正是：

    从此洗去骨肉身，

    返本归真定元神。

    先天三灾今行满，

    不堕凡俗不落尘。

    ……

    虚空之中一直观察此处的众人，当看到辛子秋掀翻棋盘的那一刹那，倶是哑然无言。

    唯独洪太尉抚掌大笑道：

    “怎么样？我说这小子与众不同吧。”

    年轻的小陈不满意地说道：

    “嘛玩意儿？下不过就……掀桌子？介尼玛我上我也行。”

    年迈的老者说道：

    “了不起，老洪看人的眼光不差，辛家的这个小子……嘿嘿……有点儿东西。”

    那年轻的女子也说道：

    “我收回我的意见，老洪说得对，咱们不能搞株连，这孩子既然能通过九转元功的天问之劫，心性可嘉，值得咱们好好栽培一下。”

    几人语毕，也不再多看，收起神通，迅速消失在原地，不知去向。

    ……

    在辛子秋成仙得道的一刹那，整个空间如镜面般片片碎裂，一切不可思议的景象，都随之湮灭。

    等他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已经重新站在擂台之上，对面是一脸懵逼的武圣人于和。

    很显然，他也是刚刚苏醒，浑不知发生了什么。

    但定睛瞧去，只见对面的辛子秋气势如虹，全身上下散发着不可一世的锋芒。

    武圣人感到不寒而栗，自己明明是顶阶地仙，可在这素衣少年面前，却有种高山仰止的无力感。

    “他成仙了！好强的真炁！这真的是初入地仙的气势么？”

    他心中暗想着，双目之中已有怯意。

    辛子秋冷冷瞧着他：

    “武圣人，我送你一路走好，去阴曹地府去见见那些被你杀害的朋友们。”

    他眼神漠然，好像前面的于和已经是一具尸体。

    没有任何废话，辛子秋腰间血河剑如龙吟般脱鞘而出，仿佛感受到了久违的强大先天真炁，欢快地嗡鸣着。

    于和心下大骇，但他毕竟是得道日久的先秦方士，即便心中殊无胜算，但还要强自挣扎一番。

    他咬破舌尖，喷出一口精血，使出了燃烧寿元真灵的秘法。

    而他的境界，也迅速攀升到了当初身为金丹真仙的巅峰时刻，体内道基强行成丹，短时间内战力大增，堪比真仙。

    代价便是寿元锐减，此生再无成丹之望。

    但即便如此，也好过当场身死道消。

    生死关头，他也拔出了自己的碧血鸳鸯剑，寒芒闪烁，朝着辛子秋横噼而去。

    “臭小子，别得意的太早，你不过刚刚成仙，而我已是真仙，比你高出一整个大境界！”

    刷！

    血河剑挥舞，赤色剑光一闪，便如摧枯拉朽般荡平一切。

    碧血鸳鸯剑粉碎，而武圣人于和微微一僵，圆睁双目看着面前的辛子秋，眼中全是惊恐和骇然。

    蓦地，他的身躯四分五裂，断肢鲜血洒满了整座擂台。

    一剑，只一剑。

    辛子秋击溃了武林中百年的不败神话，赢得了通天擂的魁首。

    他为被于和，或是勾弼杀死的人们讨回了公道，也为天下间除了一害。

    至于丢失的天师四宝，既然凶手伏诛，早晚能找得到，并不用他挂怀。

    ……

    良久，台上台下依旧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直到此时，很多人还在屏着呼吸，连大气都不敢喘。

    又过了半晌，在东看台上，蒋平和展昭终于率先回过神来，起身叫好。

    他们的喝彩声如星星之火，顿时引起了全场的共鸣。

    大宋一方的众位武林高手，以及全场围观的上万百姓们，立刻欢呼如雷，沸反盈天，都为辛子秋神乎其神的一剑而沸腾。

    “辛将军神剑无敌！”

    “恭喜辛将军夺得魁首，独占鳌头！”

    “为辛将军贺！”

    “为大宋贺！”

    “……”

    叫喊声此起彼伏，辛子秋的名声至此达到了顶点。

    从今天开始，他就是这方世界新的武圣人，新的天下第一神剑！

    辛子秋看了看擂台上于和的残臂断肢，心中却升起无限感慨。

    在踏入婆娑世界的半年之后，他已经从一个两耳不闻窗外事，只懂追寻数学真理的懵懂少年，蜕变成了一位不断探索自身玄奥和宇宙至理的丹道仙人。

    从刚来此地的苟且求生，直到现在成就一方霸主，朝廷高官，其间的筚路蓝缕，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但是！

    他的行者生涯，才刚刚开始！

    眼下辛子秋虽然成仙得道，享受万众瞩目，看似风光无限，但放眼无穷婆娑世界，他也只不过是蝼蛄萤虫而已。

    回归现实世界，他将面临的会是玄冥，陈抟那个级别的强大生灵，甚至还有深不可测，如洪太尉一般的至强者。

    更不能忘记，远在小日本的岛津家族，已经对他虎视眈眈。

    前路只要稍有行差踏错，等待他的将是无情的灭杀。

    在行者的世界中，只有强大的实力，才是掌握自己命运的根本。

    为了活下去，为了找出杀害父亲的凶手，辛子秋唯有勇勐精进，一往无前，不断变强。

    行者之途，路长且艰。

    此刻，夕阳西下，残辉如血，白日已尽，长夜将至。

    辛子秋眼望着斜阳，耳听得万众欢呼，内心中也得到了婆娑世界对他的指引。

    自己在这方世界的旅途，终于走到了终点。

    他对着四周深深一躬，向那些帮助过他的朋友们，暗然告别。

    神念之中，他看到了贾宪，贾止晴，徐良，杨金花，穆桂英等等所有生死与共的好朋友们。

    他们中的绝大多数，都不知道自己将要告别此地，仍在为他欢呼，衷心地为他的成长而感到喜悦。

    但今日一别，恐怕将成永诀。

    即便自己日后还能回来此界，也将是不知几百年后了，那时面前这些肝胆相照的朋友们，也许都早已化成一捧黄土。

    江湖路远，无复来期！

    嗟万事难忘，惟是轻别！

    在山呼海啸般的呐喊声中，辛子秋一扫留恋的沮丧，站直了身子，向着晚霞踏出一步，飞身纵跃而起。

    夕阳的余晖在他周身镀上了一层金色，又将他的影子不断拉长，直到覆满了整座擂台。

    就在所有人仰头欣赏新晋地仙的英姿之时，辛子秋的身形已经没入的刺眼的霞光之中，与天地融为一体，再也没有落下。

    破碎真空，羽化而去。

    踏太虚以无形兮，又婆娑乎人间！

    （本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