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毅终于略略松了一口气，神色缓和说道：“要想除掉侦监司，不除掉他是不行的。”
梁寻豫有些怔然，沉默了片刻开口问道：“蒋大人的意思是，要对周掌司下手？”
蒋毅垂眸，缓声答道：“是。”
“可是……先不提周掌司此人心机谋略过人，我们未必是他的对手，再有……他于我夫君有恩，我不欲如此。”梁寻豫声音有些踌躇，面前浮现过的是那日西郊，周从沉稳的声音和毫不犹豫地拿出丹药交给她的神色。
若他真的视她为死敌，那日在西郊大可把他们二人齐齐射杀，再推到常子乐身上，不会有人敢怀疑他周掌司分毫。
蒋毅说周从是为了他手中的那份侦监司权力才如此做的，可梁寻豫却觉得不仅如此，可又能为了什么呢？
或许周从是一个不愿意下阴手的人？
可这也仅仅是猜测，那日一过，梁寻豫便下定决心，若有朝一日仍是敌人，也一定不会对他下杀手。
有恩报恩，有仇报仇，只要他没有霍乱朝野的举动，他二人大可相安无事，她瑾宁从小受先帝亲自传教，绝没有恩将仇报的道理。
只是眼下……梁寻豫抬眸看着蒋毅，希望他能给自己一个答复。
“殿下，大局为重，”蒋毅面色淡淡，一双眼中好似看不情绪，可细细看来却发现那情绪都是被他勉力掩盖了下去，“周掌司此人好权，长留此人在安朝，必成大患，若殿下于心不忍，接下来的事情可以观望一番，看看周掌司会不会借权发难。”
“蒋大人这般说，是留有后手了？”梁寻豫一时没有拒绝也没有同意，只是静静地看着他，淡淡开口问道。
蒋毅浅笑，心中谨遵周从告诉他的多说多错，干脆就简短地答道：“殿下放心。”
梁寻豫看了他半晌，微微叹了一口气。
先帝曾经嘱咐，要她顾全大局，凡事与日下行商榷，如今日下行笃定心思执意如此，偏偏她也确实没有什么反驳的理由，只得微微垂下头去，道：“既如此，蒋大人拿主意便是。”
临走前仍是回头，有些犹豫说道：“您就不能留他一命吗？”
“殿下，如今陛下已经开始忌惮周掌司，就算臣有心留他一命，日后也必会死在皇帝手中。何况毁了侦监司，留下周从，谁又能想到他会做出什么事情来呢？”蒋毅缓声说道。
梁寻豫垂眸，沉默不语。
“殿下，朝野之上最要不得的就是善心。”蒋毅按照周从所教，徐徐开口，努力让自己的声音讳莫如深一些。
梁寻豫听到这句话却是一怔，这是曾经她狠不下心对付朝野中那些蛀虫之时，日下行给她传信来时，最常同她说的一句话。
她那时也是因为这句话，想起了先帝的嘱托，终于狠得下心来。
梁寻豫沉默良久，终于抬眸看向蒋毅说道：“蒋大人之意，我明白了。”
说罢就起身离开了这间茶室。
蒋毅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眉头忽然蹙紧，沉重地叹了一口气，眸子间尽是无奈。